阿豹怒道:“小雪讨厌纪飞,但是有薇心里有你!”
叶之南再喝一杯酒:“有我,也有郑家。”
太多女人强求叶之南,他厌烦且无奈,不愿意那样对待乐有薇。阿豹说:“那年她要是跟卫峰走了,你可能早就解脱了。”
“至少能看着她走。一条信息就一笔勾销,这算什么?”叶之南一拳捶在桌上,他又失了态,这已是最近第二次,上次在办公室,他迁怒了郑好。
姚佳宁讲完了,叶之南才不经意问一句:“有薇在国外的事进展得怎么样?”
郑好害怕看他,低头说:“江知行老先生不想出让藏品,乐乐想为他做个人作品专场,他也有顾虑。”
叶之南转身离开,拨打画廊老板张茂林的电话:“今天见个面?”
张茂林年轻时是独立策展人,主要做中国和欧美之间的当代艺术文化展览,有次叶之南刚下拍卖会,听到张茂林找他的熟客请求合作。
张茂林想租用对方投资的一个酒店宴会厅,但租金没谈拢。该酒店对面有一座大厦,顶层多功能厅是贝斯特的产业,叶之南以友情价租给他使用。
后来张茂林的展做出影响力了,叶之南从吴晓芸手上买下多功能厅,打造成“天空艺术空间”,和张茂林一起做点事。
张茂林快人快语:“我在纽约和伦敦都看过江知行的作品展,明天一早就去吧,我让助理买机票。”
叶之南问:“这么急?”
张茂林拍拍他的肩,一笑而去:“是你着急。”
张茂林是艺术圈人士,抵达纽约当天下午,朋友就帮他预约到了江知行的时间:“明天下午三点。”
一看到江家的山庄规模,叶之南就知道没法谈了。这样富有四海的人家,好东西基本是出不来了。个人作品专场的希望也不大,江知行已经85岁,不想经受声名受损的风险,中国市场再大,他这辈子在画坛享有的艺术声望也够了。
秦杉和江爷爷在门廊上喝茶,商讨艺术馆风格,多半时候是江爷爷在讲,秦杉倾听。见到叶之南,秦杉一愣,起身道:“叶先生,您好。”
江爷爷惊讶:“你们认识?”
秦杉说:“叶先生是小薇的师兄。”
秦杉穿着白t恤,站在绿荫下腼腆地笑,扑面而来的夏日气息。他对乐有薇的称呼是小薇,叶之南处变不惊:“秦先生,幸会。”
秦杉推着江爷爷的轮椅,把叶之南和张茂林带进会客厅。张茂林暗暗对叶之南瞪眼,早知你有这么熟的关系,我还去托人费什么劲啊。
叶之南奉上礼物,是一方明代宣德年制的铜卧狮镇纸,外加一只紫砂公道杯。公道杯价值不高,难得跟江爷爷收藏的一套紫砂茶具配成套,江爷爷看到杯身上有“二泉”落款,连称有心了。
邵二泉是清代紫砂名家,擅长镌壶铭,江爷爷的祖辈和他交好,获赠茶壶一把、茶杯数件。茶壶上的铭文是江爷爷祖辈偶得的诗句,邵二泉当着他的面刻上去,字迹秀美,刀口流畅,茶杯上也留下难得一见的落款。
江爷爷那位祖辈从小经商,不是舞文弄墨之人,一辈子就作过一句诗,此壶于他意义非凡。他好物众多,但这套茶具始终是心头好,传给了后人。
江爷爷少年离家,带走了茶具,可惜祖辈传到父辈时,其中的公道杯被打碎了。江爷爷七十大寿那年,接受过一家收藏网站的访谈,茶具出了镜,他说艺术没有门槛,哪怕祖辈一生只留下孤芳自赏的七个字,在他看来,同样是诗人。
“老来掌烛夜观刀。”叶之南看到了诗句,也看到那张照片里,独独缺了公道杯。
江家用得最久的家政主管姓乔,是广东顺德人,煲汤和甜品都很出色。秦杉帮乔姨拿进茶水和点心,张茂林见他在江家熟稔无拘,问:“秦先生做哪一行?”
“建筑设计。”秦杉说完就走,没有寒暄的意思,江爷爷笑道,“我学生,老朋友的外孙,以前跟着我学园林景观。”
秦杉出去了:“几位慢聊。”
叶之南带上张茂林,是想谈个人作品专场拍卖时多个筹码,张茂林是著名策展人,以他操作艺展的经验,花上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做预展,足以把江知行推到国内艺术爱好者、收藏家和投资者面前。但听闻江爷爷兴建艺术馆的计划,叶之南尊重老人家:“让更多人看到,对艺术家而言,是好过被个人或机构收藏。”
叶之南仪表堂堂,谈吐颇为不俗,艺术理念和江爷爷很合拍,且是江爷爷推崇的顾德生大师的关门弟子,张茂林则在当代艺术领域浸淫多年,江爷爷难逢知己,亲自带两人去看自己最偏爱的藏品,不时相视而笑,颇有些了然心底的惺惺相惜。
晚餐是在庭院里吃的,江爷爷的亚洲藏品助理kr也在场。叶之南问起秦杉,江爷爷瞅了一眼:“别管他,他自己吃。”
叶之南顺着视线望去,落地窗内,秦杉正在工作。名利场上,利字当头,翻脸无情的货色,叶之南见得多了,但秦杉活得清简,长得清秀,神态也清朗,当真是美质良才。
叶之南摇摇头,驱赶着难言的酸意,谈起想为江爷爷办个人作品展,捎带着为他将来的艺术馆做个预告。江爷爷问:“只是展出,不为拍卖?”
“好东西想让大家都看到。”叶之南说起天空艺术空间,江爷爷笑了:“这个我知道,有薇提到过。我听她说,你们有个扶持年轻艺术家的计划。”
张茂林说:“艺术家永远年轻。”
江爷爷大笑,叶之南和张茂林给予名不见经传的创作者以机会,让他们自由表达,且为他们提供展出场地,助他们广为人知,对此他很欣赏。
有的艺术家穷尽想象,创造幻想世界,江爷爷则在展现他生活的现实世界,叶之南认为两种都弥足珍贵。考虑到江爷爷在艺术界的地位,如果能为他举办个人作品展,他争取谈下歧园作为预展场地。
歧园是云州的文化名片之一,也是热门景点,艺术家希望自己的作品广为人知是很朴素的心愿,谈到最后,江爷爷欣然同意:“好,我整理一批作品交给你们。”
江天又飞回美国了,司机帮他拎行李箱,他往花园一看,惊呆了,飞奔进屋,冲秦杉大喊:“喂!”
秦杉从图纸上抬起头,江天问:“叶带着人打上门了?”
秦杉一愣:“啊?哦,不是,谈工作吧。”
下午,叶之南和张茂林到来后,秦杉就想告诉乐有薇,但拿起手机又放下,乐有薇在享受人生,他不想让她心情沉重。
江天去找乔姨要吃的。乔姨煲着汤,看着永远看不厌的粤语连续剧,小时候的江天和秦杉都跟着看了很多。秦杉转头看窗外,叶之南在告辞,正看向他,江爷爷招招手,他便合上笔记本电脑出去了。
秦杉眼中似有怜惜,这让叶之南困惑:“秦先生,再会。”
秦杉说:“两位再见。”
kr送叶之南和张茂林离开,秦杉推着江爷爷的轮椅回屋,既然都在美国,叶之南必然会去找乐有薇吧。他微微出神片刻,回到创作室,投入工作。
江天晃过来,愤愤然:“乐说我会玩到七十岁,我看他也不遑多让,道貌岸然一只狼。”
秦杉摇头:“是豹子。”那种俊美又警觉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