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主任来了,大家都没什么表示?”
集体起立鼓掌!冬子眼中,还从来没有见过,在这一堆自命不凡的专家中,还有人有如此高的受欢迎程度。他们并不追星,他们本人就是本单位或者学生中的明星。他们并不崇拜任何偶像,理性思维的根基让他们能够敬畏的只有:事实。
而这位在第一次聚会中没有出现的,免疫与流行病学的专家,费主任的到来,简直就像明星出场。那位神叨叨的数学家,满脸堆笑,甚至有些谄媚的眼神,显示出,他所思索的神学,在医学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铁路专家所说没错,他这次终于请来了这位传说中的年轻医学博士,为他们所谓的穿越到宋代的小说,提供医学上的支持。
距离上次聚会已经过去一周了,地点是铁路专家选的,在一个翠华山边上的农家乐。虽然叫农家乐,其实是一个仿古的幽静的院子,大家按约定上午就来,晚上还要歇一晚,明天再回到西安。作东的,当然是召集者。
为此,孙总还专门调整了实验计划,这个双休,他准备不做事了。他好久没有亲近山林了,据他自己说,自己生长于农村山区,出生带来病,就是有一段时间没见山水,内心就憋得慌。
冬子第一次听说有这种病,这其实是一种爱好。当然,冬子在容城的老家,也算是开门见山的,东山公园,在回忆中,始终美好。
孙总的实验进入某种瓶颈期,好像是有个数据的临界点没有找到,据说是某个温度与催化剂数量的关系,他已经捣鼓了好几个晚上,也没整理出思路来。
“有时候,我的思路,睡一觉就会有。但这次,估计,要不得不上山了。偶尔山上的一只鸟叫,或许会让我突发奇想。”孙总跟冬子说这话时,冬子总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的。科学,怎么搞得跟玄学一样?
从西安开车往南走,就进入农村了。前两天刚下了暴雨,离开大路后,就按导航,上了一条乡村土路。路的两边是水沟,田野里积满了水,路面坑洼不平且泥巴乱溅,虽然这四轮驱动的越野车,不至于陷进泥坑,但对于新手的冬子,感觉还是比较紧张。
“小陈,我们换一下,我来开。”
“放心,孙总,我开慢点,安全应该能够保证。”
“不是怀疑你的技术,是我想过瘾。”孙总让车子停了下来,与冬子换了一下位置。当孙总启动车子时,嘴里喊了一声“驾!”,猛一踩油门,一股强烈的推背感袭来,颠簸与跳跃随之而来,冬子不得不紧紧抓住了车门把手。
在经过一段稍微平缓一点的路段时,孙总问到:“有刺激一点的碟子么?”
“有一张劲爆dj,外国的,我听不懂,你要听?”
“放起来,声音要大!”孙总出现了从未见过的兴奋。远方那高大的山川,瀑布奔流。近处明显的坑洼,黄水积满。而田野的土腥味里,禾苗翠绿,车内的简单音乐节奏,砰砰作响,冬子也不自觉地,嗨了起来。
前面有一个漫水坝,按导航路径,要经过它,但上面已经被水覆盖。在两边没有明显参照物的情况下,要过这个水沟,必须要小心才是。但孙总明显没有减速,反而加大了油门,在那音乐的节奏中,用最猛的方式,冲了过去。黄色的水瞬间向两边飞去,真有一种劈波斩浪的感觉。
等过了这个水沟,车速稍缓,才发现,整个车身以及前风挡玻璃,全部沾满了泥浆。
“嘿嘿,过瘾不过瘾?”孙总得意地看了看冬子,还大声说到:“不搞点泥巴,都对不起越野这两个字!”
平时看惯了压抑严谨且沉默的孙总,此时不知道,平时是孙总在违背本性做事,还是今天突然发病。其实,这种疯狂的冲动,是他原始生命力的展现,内心中强大的力量,此时才开始展现,如同他自己所说,他本质上,是个农村野孩子,只有在田野,他才过得像个人。
最终当他把全部被泥点包围的车子开到目的地后,居然又非常受欢迎。那个搞微电子的家伙,居然要借他们的车。
“李老师他们几个,开了个轿车来,停在泥巴路上了,过不来,我开你的车,去接他们。”
冬子把钥匙给他时,发现,已经先到的两辆车,是suv型的,底盘比较高,可以开过来。但是,冬子这车虽然不是最好的,在泥泞的时候,四轮驱动,才是硬道理。
今天大家来得比较积极,仅十点半钟,人就差不多到齐。还没喝酒,只在喝茶的阶段,铁路专家作为主人,就把最重要的客人给大家介绍了。当然,还有另一位专家,正在来的路上。
后来冬子知道,人一生不管你是精英还是平民,总得有几个必须要交的朋友。这是后来丁哥给冬子说的:“你必须有三个朋友,第一个,必须有一个律师或者法律界的朋友,因为他保证你不吃亏。”
当时冬子听到这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袁。
“你还得有一个教育界的朋友,孩子长大了,得读书,这方面少走多少弯路,当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我老婆是教书的,虽然辛苦,但为朋友们的孩子入学换班,她偶尔也会很吃香。”
“最后,最关键的,你还得有一个搞医的朋友。住院生病这事,直接关系生命。不管你再有钱,这方面如果走了冤枉路,耽误的可不仅是钱的事情,那有可能是你的命。”
此时,大家对费主任的欢迎,是否有这种情节,冬子没有意识到。但是,对生命科学的尊重,是搞科学的人,最起码的常识。
生命科学与军事科学一样,是人类最早探索的领域,集中了人类最优秀的人。就按目前的成材率来说,一个普通人要成长为一名主任医师,那得付出多大的努力与聪明。
从小学到高中,你得是名学霸,才可能考上好的医学院。从大学本科到博士,至少得有8年时间最艰辛的努力。要知道,医学所积累的知识量,是人类知识的精华,需要你掌握的东西太多了,你光把前人的东西学好,穷其一生,都难见得会有成果。更何况,新的研究新的实验新的病例,产生出新的论文,这些创造如此之难,简直是所有学科中的难度巅峰。
就像你学习钢琴一样,前人已经把钢琴的技术发展得如此娴熟,把钢琴的曲子写得如此之难。一个人用一生的时间学钢琴,还是很努力的那种,但要做到,能够弹奏所有前人的曲子,世界上能够完成的人,并不多见。
爱好文艺的彭总说过:“一个能够弹拉三与野蜂的人,都不算正常人了,更何况,还有李斯特这个大变态阴魂不散。”
冬子后来在网上狂补相关知识,才明白彭总说的意思。拉赫玛尼诺夫三是世界上最难弹的曲子,而野蜂飞舞是世界上最快的曲子。李斯特,一个欧洲作曲家,大量的作品,就以难度著称。
我们必须尊重每一个优秀的医生,不仅因为他们是为救我们的命而学生工作。更因为,他们用常人的心智与努力,承载着巨大的知识负担。他们不仅是聪明的,也是最努力的。如果在欧美,他们也是最有钱的一群人。
铁路专家在高声地介绍费主任的经历。原来这个费主任,不仅是西安某著名医院的主任,而且,他还是联合国扶贫计划署的项目参与者,到过一些贫困国家,参与了大量的免疫与疾病预防工作。他每年至少有四五个月时间,到世界各贫困地区搞活动。
铁路专家并没有夸张:“费主任的足迹,遍布了东南亚、亚马逊、撒哈拉以南。”
经历就是能力,读万卷书的人,如果同时也能够走万里路,那是一种了不得的见识。怪不得,这些自以为是的专家们,如此尊敬。
“听说诸位,有一个小说计划,我没多少时间参与,但我的兴趣很浓,我觉得,这也算是一个很好的思想实验。所以,今天我来,是想休息一下,跟大家交流心得,我在基层跑久了,很难有机会在思维上碰撞,我很珍惜今天这个时间。我只是提一些自己的看法,如果不对,大家批评。”
费主任开门见山,如同这个农家乐的地理环境一样。
“在路上,有兄弟问我,如果穿越到宋朝,要带哪些药品,需要多大的量。这我可以给出一些答案,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你们所说的再造华夏的计划,听起来很宏伟,但一个民族的提升,最基础的,恰恰是健康水平。”
此时,有人问到:“不是生产力吗?”
“健康是生产力的保证。大家都学过唯物史观,应该明白,人,是生产力中最能动最活跃的因素。我举个例子,大家就明白了。我们今天接受教育与劳动技能训练时间,是不是越来越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