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沈绣婉的眼睛。
那双杏眼清澈明亮,明明和以前一样,但却又很陌生。
她注意到他今天用心搭配的穿戴了吗?
傅金城不确定。
“金城?”
见他出神,沈绣婉忍不住出声提醒。
傅金城回过神:“叫方副官送你。”
沈绣婉略一思忖,方副官是金城的心腹,凭他这张脸,恐怕在整个大上海都能吃得开,巡捕房的人也会给她行一些方便,减去不必要的麻烦。
她笑着拿起手提包:“那就多谢你了。”
傅金城有些怔忡。
他记得以前的沈绣婉拘谨胆怯,就算笑起来也总是小心翼翼,带着几分讨好的卑微感,可是现在她笑容甜美大方,杏眼弯弯亮亮,像是挂在窗弦上的月牙儿。
原来她笑起来,这样好看吗?
沈绣婉已经匆匆离开。
餐厅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气。
傅金城闭了闭眼,心底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照着沈绣婉的食单随意吃了些,就上楼去了。
推开那间房门,沈绣婉在这里住了一夜,她把房间收拾的很干净,枕头被褥也都保持整齐,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落下。
他记得她一直很爱干净,即使结婚七年,他们在傅公馆的那间卧室也仍然纤尘不染洁净如新。
他伸手抚摸被褥。
脑海中,涌出的却是周词白的脸。
当时他和沈绣婉已经离婚了。
他把周词白带回了傅公馆,打算请她和家里人坐下来吃顿饭。
可是母亲和二哥二嫂他们,都不喜欢周词白。
面对周词白的问候,母亲只是冷着脸道:“劳周小姐百忙之中,抽空登门问候我这老婆子。我身子骨尚还硬朗,想来是还能活十几年的。不知道将来我百年之后,周小姐若是远在国外,是不是也没空参加葬礼呀?”
母亲头一次不加避讳,说出这样严重的话。
可想而知,当年周词白究竟给她留下了怎样差劲的印象。
当时他突然急着外出处理公务,就安排周词白先去他的书房。
等他回来的时候,周词白已经站在了他和沈绣婉的新房门口。
她指着房门上的锁:“我听你二嫂说,这是你的卧室,可你为什么要锁起来?”
他沉默片刻,道:“没什么。”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周词白问。
他没有回答。
周词白笑了笑:“因为沈绣婉?你要留着她的东西,方便以后睹物思人?”
傅金城嗤之以鼻。
他又不爱沈绣婉,怎么可能会睹物思人?
他只是……
他只是不想再看见这间房里的一切。
这间房是那场旧式婚姻留下来的东西,它不仅困住了沈绣婉也困住了他。
它根本就是一间囚笼。
像是为了证明锁住这间房并不是因为沈绣婉,他很快拿来了钥匙。
房间里一切如旧。
衣橱里挂着沈绣婉的衣裳,梳妆台上摆着没用完的水粉胭脂。
烟灰缸里,甚至还有他扔掉的几根烟蒂。
冬日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暖洋洋的。
仿佛下一瞬,那个身穿旗袍的江南少女,就会惊喜的从某个地方跑出来,双眼晶亮而崇拜地唤他金城,痴缠着问他今晚会不会留下来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