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铮——”
温和细腻的琴音陡然转急!
强声震狂风, 仿如一把利剑猛然出鞘, 迸溅开凶光!
数万恶兽齐齐向后仰头, 似乎被一道无形的杀气斩过!
血海里挣扎的修士们皆同时为之一震!他们没有看到剑,却清晰地感到强烈的剑光凌空划过, 斩破苍穹夜色!
恶兽们被凶猛的杀气刺激, 从惊愕里回神, 重整旗鼓, 仰天怒吼,朝着凶气袭来的方向狂奔!
大地震撼,山摇海颤。恶兽们的巨掌掀起尘埃,争先恐后跃至半空,张开血盆大口,喷出炽烈的火!
眼前温柔的紫藤花雨被利刃刺破,白衣故人影猛地化作烟尘消散。
晚衣愕然回神!
她仿佛又看到那年闪电劈下山海、斩雷琴断作两半......
杀机与血腥重新席卷这片战场——她在刺耳的急弦声里回想起撕心裂肺的背叛与离别。
她想起陨辰岛上的孤寂星光。
琴是晚衣、她是晚衣,她不能也不必依靠任何人。
星辰月下,只有自己。
五年前元婴雷劫再落之时,她没有再痛,只觉身沐暖雨。
她早已从旧时梦魇挣脱。
“铮铮铮!”
急弦破障之音仍在响彻云霄。
方才春风拂面的轻雪、润物无声的水流,都好似一场空梦,在杀气里荡然无存。
唯剩刀光剑影!
铁马冰河万钧破,洪流奔腾雪浪翻。剑气纵横千万里,星光散做碎尘埃。
漫天银河落入血海,化成一望无垠的波光粼粼。
血海里沉浮的众人皆感心魂剧烈震颤,纷纷怔愣忘言——这样强悍的琴音到底来自何处?
不,这根本不是琴,倒像是弹剑作歌!
北去关山斩雨雪,南来花柳抚云烟——
剑带寒霜,杀尽一切妖魔。琴起风月,舒散灵脉痛楚。
恶兽们被如此强烈到极致的杀意所吸引,争先恐后地扑向琴剑之声传来的远方。
摔落血海里的修士们得以借机喘息,互相搀扶着起身。
大雪纷纷,倏忽不见。
雪花变作漫天遍地的符文咒语,如箭矢破风而降。
张张灵文符咒落在恶兽头顶,冒起阵阵灼烧的青烟,将它们体内煞气封印。
小字婉约如春潮带雨,大字遒劲如风卷残云。
纪砚看到无数雪色的墨擦身而过,不禁微怔——剑气书符,世上竟真有这般顶级的符篆师?还是他临死之前产生了幻觉?
他闻到风雪里的墨香,仰头望天,只见到阴云滚滚,好似挥毫的巨手。
没有笔。只有剑气。
让纪砚想起年少时风光意气的自己。
他那时总是不听师尊的话,直接拿着长剑在空中挥毫作符,灵文歪斜,不成咒语,但斗大的符文却张扬得耀眼——
每次比试胜利,他都要丢开手里的笔,拿剑作一首这样引人注目的诗。
艳羡的赞许与倾慕的眼神铺天盖地。
他在仙门武宴摘得魁首,无数香囊与花包扔向擂台中央。
他戴着繁花做成的嘉赏缎带,攥着那块“风华动仙门”的玉牌,一路穿过沧澜山最长的天山索桥、走过寒冰尚未解冻的山道、奔上刀剑峰炼器阁!
一路的风景都不入眼,他只感到那些喧嚣与热闹渐渐退后、远离......
但他剧烈跳动的心跳得更为剧烈。
他在安静的山云里看到江月白安静的背影。
“师尊!”他欣喜地向江月白炫耀着他魁首的玉牌!
江月白在清风里回身,只淡淡弯唇一笑——好似并没有对他摘得这块玉牌有什么意外。
他指着玉牌上“一剑破万钧”那行字,和师尊说,他不练符篆了,他要练剑!练最万众瞩目的剑!让全天下人都艳羡倾慕的剑!
可江月白用布满薄茧的手拂去了他发丝间被扔上的花瓣,并没有夸赞他的玉牌,而是递给了他另一样东西:“给砚儿的笔做好了。”
“鲜衣怒马红袖招,不如身置无声处。”
纪砚最讨厌的就是这句话,他扬手再落手,用力摔碎了“风华动仙门”的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