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心结说出口,杨氏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你必遭天谴!”她看着谢临,恶狠狠道。
是啊,必遭天谴。谢临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一直在等,在等天谴的到来。这样绝望而难捱的日子,他也过够了。
可他不能轻易死了。太便宜他了。所以老天要他活着,活着受折磨。
活着看自己的妻子发疯,看她陷害亲子,看她折磨他身边的所有人。
忽然,谢临朝着杨氏跪了下来:“对不起,这些年是我错了,你别再折磨那两个孩子了,有什么你冲我来。”
等了二十多年也没等到的一声道歉,今天轻易便听到了。可杨氏心里,却没有半分动容。
杨氏讥讽道:“你这一跪,究竟是为了你的儿子,还是他的外甥女?”
“你用不着操心我会对那个小贱人做什么,你儿子说了,我再逼他们,他就去死。”
“你们谢家,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情种。”
第41章
谢临觉得杨氏简直不可理喻, 即便当年是自己诓骗了她,可她不也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吗?
再者说,当年她难道不是看中了他的家世地位, 觉得嫁入永安侯府能给她杨家带来巨大的好处,才嫁于他的吗?
原本就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交易,她偏偏要同自己讲感情。这世家大族的联姻,有几个是真情实意的?大家不都一样, 彼此相看两厌, 却又不得不绑在一起,为了家族利益,为了延绵子嗣, 同一个不爱的人勉强过一生。
为何到他这, 就不行?
他承认,自己当年做错了,他不该有所隐瞒, 早在成婚前便该将实情告知。
“夫人,你有想过吗?当年若是在两家父母订下婚约之时,我便将实情告知, 你会抗婚吗?你的父母会因此退婚吗?”
“其实, 即便我不隐瞒于你。最终的结局, 大概也还是这样, 你还是会嫁过来。”
谢临站直了身子,看上去仍旧是往日里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毋庸置疑,他继承了谢氏一族的美貌,年轻时也曾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人群里格外亮眼的存在。
曾几何时,少艾时期, 杨氏隔着珠帘悄悄朝他望了一眼,便觉得心跳不止。
这门亲事,她是愿意的。夫家门第高,她嫁过去便是永安侯世子夫人,夫婿又生的貌比潘安,往日里也从未踏足过秦楼楚馆。
不论从哪个角度说,当时的谢临都是他们杨家最好的选择。
可嫁进来,她才知道,这是怎么样的一个深渊。心永远捂不热的丈夫,总是刁难她怪她拢不住丈夫心的婆母,不问后宅之事的公爹,不体谅她辛苦的娘家。
甚至,不孝顺的子女。
杨氏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才是发疯的了。
大概是当年,差一点便能脱离苦海却又意外怀孕的时候。
又或者,是她一次次想弄死谢誉却又误伤大儿子的时候。
亦或者,是谢临次次看向谢誉时,那古怪的眼神刺痛了她。
更有可能,是当她发现,她最在意的儿子,居然也在走他父亲的老路,居然喜欢同苏家那个大公子越走越近。她疯了,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喜欢那个人的外甥,所以她上了郑氏的当,同她合谋害死了苏家大郎。
可谁知,她儿子竟跟着一起死了。
这些年,杨氏时常夜不能寐,每每想起此事,都恨不得一把火将这一切都烧个干净。
毁灭吧。都一起死吧。
她望向罪魁祸首谢临,他仍旧一副温润模样,站在那里任由清风吹拂着他的衣摆,干净的似清风明月一般。
凭什么,她活在泥潭里挣扎无法脱身,她一身罪孽,她寝食难安。
而他,却干干净净一身轻松,甚至还敢高高在上地告诉她,即便没有欺骗没有隐瞒,她也会嫁给他。
可是!若是没有欺骗没有隐瞒,她也就没有那满腔热情都付诸东流的不甘,也就没有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热枕,更不会真的爱上他,最后又被他亲手撕碎美梦。
想到这,杨氏忽然站起了身,她双目猩红如同地狱恶魔,忽然拿过了身旁博古架上的高颈花瓶,使足了力气,砸向谢临。
谢临还没来得及反应,天灵盖上猛地一痛,鲜血便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杨氏似是还不解恨,发了疯一般,又朝着他的额头猛烈的砸了几下。
谢临应声倒地,鲜血很快便溢满了地面。
杨氏愣在原地,手里的花瓶还在滴血。
*
谢誉听到消息赶回来时,谢临已经被下人抬回了自己的院子。
杨氏毕竟是一介女流,又从未干过重活,手上并没有什么力气,便是使出了十足的劲,也没有真的要了谢临的命。
不过太医说,这伤在头部,恐怕会影响日后生活,但究竟会怎么样,也无人能知,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谢誉回府后倒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永安侯,他急匆匆赶回,便往杨氏院子里跑,一面跑一面听着下人汇报谢临的伤势。
“嗯,我知道了,派人去守着父亲吧,别让他死了。”他心里很乱,自打他记事起,他们便总是争吵,他母亲跋扈强势,不仅爱摆布他和兄长,还喜欢摆布父亲。但她本质上,也并不是一个坏人,即便是同父亲吵得不可开交,也从未真的动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