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姝问:“我就是那太强的友军?谢谢夸奖啊。”
谢惊屿嬉皮笑脸地跟着海姝,“我呢,听你们查来查去,也有点自己的见解。”
海姝停下脚步,“说来听听?”
谢惊屿道:“你猜,刘傻子和李云婷,还有那个斯家的女儿,现在应该是什么关系?”
刘兴、李云婷、斯小兰,他们分别是三个失踪家庭的小孩,刘兴在龟白村好端端地活着,其他两人这十年来却同他们的父辈一样音讯全无。
“先明确一点,我的想法建立在这三家的确是因为龟白村改建的事而被谋害的基础上。”谢惊屿笑了笑,“我不是你的队员,我不用太严谨,对吧?”
海姝点头,“接着说。”
谢惊屿道:“那刘兴为什么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是不是因为在全村人眼中,他都是个傻子?”
海姝说:“照你刚才假设的那个基础,李云婷和斯小兰应该已经死了,她们又怎么和刘兴有关系?”
“她们的父辈大概率死了,但她们有几率活下来,尤其是李云婷。”谢惊屿说:“你们手上不是有一个时间线吗?李云婷的特殊之处在于,她先于李家离开龟白村,而且这个时间很可能在刘兴的父母去找两个儿子之前。”
海姝沉思,目前李云婷是什么时候走的,村民们说法不一,只有一个模糊的范围,但都非常接近刘父刘母离开的时间,可能在前,也可能在后。
“既然是五五分,那我就把这个时间点放在之前。”谢惊屿和海姝一块儿站在白板前,挪着磁铁扣,“但其实第二种情况,也可以找到类似的解释。李家是跟着刘家来到龟白村的,刘村长那一股势力要做掉刘家,那么当刘家这个阻力没了,李家一定就是下一个目标。但那时不管是刘家还是李家,都不知道自己危在旦夕,那时他们必然还很相信刘村长。”
海姝顺着谢惊屿的思路道:“但在刘家上套前后,有人暗中知会李云婷?所以李云婷才能提前离开?不对,李云婷既然知道有问题,为什么没能救下她的家人?”
谢惊屿说:“一种可能是:李云婷得到的只是个模棱两可的消息。对方没有告诉她有什么危险,只是让她暂时离开龟白村,去办某件事。”
海姝想到村民们对李云婷的评价——她是个美丽、骄傲的女人,是很多人肖想的人,但不太看得起村里的男人。那么她会听谁模棱两可的话,而离开龟白村?
“刘兴?”海姝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此人。
谢惊屿点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李云婷总是主动靠近刘兴。设想一下,某天她又去找刘兴,刘兴神神秘秘地告诉她,如果她继续留在龟白村,会有大难临头,她会是什么反应?”
海姝虽然没有真正面对过李云婷,但和刘兴的接触倒是不少,须臾,她说:“李云婷会笑着打刘兴,‘傻子,你撞鬼了?我过得好好的,能有什么大难临头啊?’刘兴这时候也不回答,装疯卖傻,过了会儿,李云婷回过味来,推推刘兴……”
这时,海姝下意识把手放在谢惊屿肩上,像李云婷那样推了推,“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谢惊屿笑得似真似假,“我没开玩笑。”
海姝这才发现自己推了谢惊屿,收回手,接着说:“刘兴这个人,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是傻子,既然他装傻时在村民眼中都有清醒的时候,那在李云婷眼中也一定有。李云婷对他有种信任感,而刘兴当时的眼神可能也让她相信,刘兴没有危言耸听。”
谢惊屿说:“但不管刘兴说了什么,其中一定没有包含李云婷的家人。李云婷想当然地认为,可能有麻烦的仅仅是自己,于是找了个理由,暂时离开村子。村民不是说吗,李云婷是去城里工作了。”
海姝沉默了好一会儿,“李云婷逃过一劫,但就像刘兴继续装傻一样,她不敢回到村子,向仇人报复。不过这些年里,当初的始作俑者逐渐放松警惕,她也许有见到刘兴、斯小兰的机会。共同的仇恨让他们一同策划了这次的案子……”
谢惊屿说:“斯小兰活着的可能性不大,她是和她爸一起失踪,有可能没能躲过去。”
海姝目光一闪,想到了另一个人,“斯家还有个儿子,他被人拐走了,斯家的媳妇才悲伤至死。”
谢惊屿悄悄说:“其实我这两天还打听到一件事,关于斯家。”
“什么事?”
“刘家不是村里生活过得比较好的吗?斯家却是彻底相反的家境。在斯家的儿子失踪后,斯家塌了,刘家接济过他们食物和钱,斯家那男人长期吃药,刘家也给过药钱。但刘家应该不是那种做点好事就要让全村知道的德行,帮助斯家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谢惊屿得意地挑了下眉毛,“我没事就跟村里的老太卷毛线,她们跟我说的。”
海姝心里卷起一片风浪,一条线索愈加清晰。相对富裕的刘家因为某个原因,是龟白村发展旅游这条路上的拦路虎,龟白村要走起来,就必须铲除掉刘家。而李家和刘家穿一条裤子,也必须消失。
至于斯家,这个苦难深重的家庭在龟白村就像孤岛,在最困难的时候只有刘家伸出援手,斯家那个病恹恹的男人难说不会为刘家做出什么事来,是个最好也被除掉的隐患。
而这三家的四个子辈,年龄相差不大,刘兴和李云婷还是关系特殊的朋友。十年前悲剧刚发生时,他们要么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要么懵怔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他们如果还活着,都到了能够冷静策划复仇的年纪。
“我还有一点疑问。”海姝说:“刘兴是最聪明的一个,他既然能早早提醒李云婷,也能自保,他为什么没去提醒自己的父母?他可能无法知道对方具体要做什么,但他已经明确嗅到危险,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刘家父母早早发家,脑子肯定都很好使,只要刘兴稍微提醒,或者都不用直接说,伪造一个纸条,他们都一定会堤防起来。但他们和两个儿子都轻易中招,说明他们完全没有戒备,没有得到丝毫提醒。”
谢惊屿抱臂,靠在桌沿没有说话。
海姝等了会儿,看向他,“嗯?”
谢惊屿说:“一个天真的猜测,一个黑暗的猜测,你想听哪个?”
海姝啧了声,“都说。”
谢惊屿笑道,“好吧,那就先说天真的。在父母出事之前,刘兴一点端倪都都没有发现,村民们说刘家父母是6月离开龟白村,刘村长他们8月才去江鹿市找人,而李云婷离开的时间很模糊,五成可能是在刘家父母出事之后。刘兴想明白了其中原委,才警告李云婷。”
“黑暗的,就没有什么时间差的问题了。刘兴一个假傻子,平时出现在村里任何地方都不容易让人警惕起来,所以这是他天然的优势,他借着这个优势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这些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往深处想,他猜到有些人为了村子的发展,要对拦路虎动手。他为什么不警告父母?要么他根本不在意家人的死活,要么——他想将计就计,借这些人的手,给自己争取清静。”
第53章 山灼(13)
13
海姝感到脊柱上窜起一阵寒意。
这分析有一些矛盾的地方, 比如如果刘兴对父母的死活呈漠视态度,那现在他为什么又要在“向死而生”上闹那一出?只是李云婷或者斯小兰找他帮忙吗?
不,只能是他们有共同的复仇述求。
还有, 李云婷会质问刘兴为什么不对她说清楚, 导致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刘兴应该怎么解释?他们之间会因此出现裂痕,使复仇无法完成。
但这些矛盾放在刘兴这个更加矛盾的个体上, 竟是出现了微妙的平衡。他像是在将赏花节、“向死而生”的龌龊曝光在公众面前,像是在复仇, 可唐金栗的存在,就将他的这份像变得不那么像。
海姝不得不承认, 直到现在, 她也无法说出刘兴的真正动机。
两头都是动机,所以刘布泉和唐金栗这两条毫不相干甚至南辕北辙的线都必须追踪。
“谢哥。”海姝双手合十。
谢惊屿“哟”了声,“这么快就不叫谢老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