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咚咚咚。
路觉舟站在门外等了又等,“顾言薄,你起了吗?”
没有人回应。
“你不说话,我进来了?”
路觉舟习以为常,他每回惹顾言薄不高兴,对方就会不理他。在哄人这方面,路觉舟越来越得心应手。
“起床了怎么不下楼吃。”路觉舟是明知故问,顾言薄不下楼吃饭就是在闹小情绪,就差张口告诉路觉舟他生气了。
“嘶,好烫。”
路觉舟端着热粥的手晃了一下,汤勺碰到瓷碗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前一秒头也不抬的顾言薄,已经站起身接过路觉舟手里的碗,明知道家里用的碗不会导热,客听到路觉舟喊,正在气头上的顾言薄还是下意识怕路觉舟烫到手。
路觉舟眨了眨眼,还是第一次见顾言薄这么不顾形象地夺食,目的达到后,又觉得顾言薄生闷气的样子好可爱。
“还真是小少爷,不哄着都不肯吃。”
阿姨见路觉舟把人哄下来,笑着去接他的空碗,“再来一碗吗?还有配菜。顾厌少爷一口没吃,非要等你。”
“你看书吧,我不打扰你。我就坐你旁边吃。”
听到阿姨替自己说话,路觉舟连连点头,“就是,我一口没吃。”
“唉。”路觉舟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我们顾小少爷还生气,愁得我都吃不下早餐。”
路觉舟一边说,一边在心底默默倒计时。
“给我,给我。”路觉舟伸手去接,“我来拿。”
“一晚上了,该消气了吧。”
顾言薄拿着汤勺的手顿了下,想到吃都吃了,也懒得再装样子,又恢复平日里斯文优雅的动作。
“干贝和瘦肉好香,怪不得爷爷说今早的粥吃着特别鲜……”
反应过来上当后,顾言薄直接把粥放在桌上,看也不看一眼。
所以陆乘在每次见面,也刻意地演一个好父亲的形象,让顾言薄感觉到他对路觉舟的关心和照顾。
“真这么生气啊?”
可这一次,顾言薄没有这么好哄。吃完早餐,他又恢复冷淡,转身上楼,从始至终都没和路觉舟说过一句话。
路觉舟有点无奈,也意识到自己的选择确实让顾言薄很难过,可是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顾言薄视线落在巴掌大的小碗上,这怎么也不像是两个人吃的份。
路觉舟头顶的好感值已经临近60%,但因为昨日路觉舟答应要和陆乘“离开”,致使好感度下降到56%。
这点陆乘考虑得比路觉舟要周到。
“平时你下楼比我早,今天没下楼是不是没胃口。没关系,我可以替你多吃一碗。”
家里不缺托盘,上来的时候,阿姨也提醒路觉舟用托盘,但路觉舟就是故意用手端,看见顾言薄欲言又止,明明想问却碍于两人正在冷战,将到唇边的话拌着粥一起咽了下去。
顾言薄:“?”粥难道不是给他端的吗?
“幼稚。”路觉舟把汤勺放进碗里,一手撑着下巴,黑色的眸子看着路觉舟。
“我拿不了两个碗。”
顾言薄没有把碗递给他,拿着碗下楼,路觉舟跟在身后,“阿姨今早还做了香蕉煎饼,可好吃了。”
“把我饿死了,你就不生气了吧?”
“还生气呢?”
只听路觉舟自顾自地说。“所以我就端上来了。”
“好饿。”
心底不想搭理路觉舟,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吃粥的速度,炫完一碗他黑着脸站起身,路觉舟脸上立刻扬起了笑意,也跟着站起身。
话音未落,精致的小碗被顾言薄一把端走,他连勺子没拿,就着碗沿喝了一口。
两人同吃同住多年,路觉舟什么心思,顾言薄哪能看不出来。就等他先服软,路觉舟的肚子也特别顺从主人,适时地又响了起来。
顾言薄干脆侧过身,路觉舟见他脸色更臭,又拿起汤勺慢条斯理地搅碗里的粥,故意让汤勺碰到碗璧,生怕顾言薄听不见。
“今天阿姨煮的砂锅扇贝粥,好香啊。你闻到没?”
“看什么?”
“不然饿死我算了。”
路觉舟还饿着肚子,见顾言薄吃得香,肚子也不争气地叫唤,惹来顾言薄的注视。
“我不想一个人吃早餐。”
“我也没吃。”
如果陆乘先生表现得很不靠谱,那顾言薄更不放心让他跟着离开。
顾言薄:“……”
原以为他可以借着未达及格线再逗留几天,但系统告诉他微小的差值不会有任何影响。游戏负责人也催着路觉舟赶紧退出游戏世界。
路觉舟知道不能再拖了。
他的私心是不想让分别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
路觉舟也不是像系统所说的那样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有私心的,也想“讨好”顾言薄。
想要顾言薄记着他。
好歹也做了六年没有血缘的亲兄弟。
站在顾言薄的角度,路觉舟的选择确实过于“无情”,为了相处不到半个月的亲生父亲,放弃了养育他六年的顾家,以及对他很好的顾言薄。
就算他没有选择死遁这么残忍的方式离开,却也还是伤害到顾言薄。
“我会回来的。”
“我问过陆先生,等爷爷的病治好一定会回国。”
“我去国外了也会很想你。我保证只有你一个好弟弟。”
路觉舟敢这么肯定地回答,也是因为系统和他说过的,游戏正式开服的时间线,正好在顾言薄高中时期,到时候就算他留不住内测号,也可以用玩家号来认下“顾厌”这个身份。
幸好当时没有过度捏脸,只做了面部微调,反正他就长这个样子,小学初中成长期,有细微的变化也很正常。
他还可以回来见顾言薄,但前提是顾言薄还愿意搭理他。
“我爷爷生着病,我作为他唯一的孙子,总不能不去看他吧?”路觉舟开始打感情牌。
“最迟五年,也许三年我就能回来。到时候我哪里也不去,我就住在a市,还和你一起,你赶我我都不走。”
“网上不都说了,小别胜新婚。”
顾言薄:“?”
路觉舟丝毫不觉得自己比喻不恰当,继续劝说。
“咱俩一定会重修旧好。”
顾言薄:“。”
“而且我、我还没教会你弹钢琴,你等我回来,好不好?”
顾言薄睡前还很生气,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好不容易睡过去又梦见路觉舟走了就再也不回来,反反复复陷入梦境。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路觉舟毕业晚宴后,他就有种路觉舟要离开的预感。
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其实心底很不安。所以才会这么惧怕陆乘的出现,防贼似的放着他。
那种不安的预感成真,让顾言薄不知道要怎么接受。他从小到大就经历过一次分别。
是没有重逢机会的生与死。
时隔六年,他又要重新经历一次,这次不会在有人陪着他。他也不要有人陪着,他只希望路觉舟不要跟着离开。
“顾言薄。”
“你别真的不理我。”
“我会很难过的。”
“从小到大,只有你对我最好。你知道的,我妈妈不喜欢小孩,也不喜欢我。我小时候她还经常饿着我,冻着我。后来我跟着你回到顾家,我特别羡慕你,因为你有很关心你的爷爷。”
“你们收留我,养着我。我很感激的。可我也割舍不下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亲,还有国外病重的爷爷。”
“我不是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就不亲近,这几年我早就把你当亲弟弟。我对谁好,你还不知道吗?”
“离开也不是再也不见。两边都是我最想珍视的人,不管是你还是陆先生,我都舍不得。”
“就像你能在你爷爷和我之间做选择吗?”
“爷爷是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是你没有血缘关系却也同样亲近的人。以后我们依然可以生活在一起。”
“只要你愿意。”
路觉舟的声音越来越低,垂下眼睫,顾言薄比他高半个头,只能看见他半垂着的脑袋,像一只受了委屈又害怕被抛弃的可怜小狗,连头发丝都透着委屈。
顾言薄心里蓦地一软。
只要是路觉舟,他哪舍得真和路觉舟生过气。每次都是路觉舟说几句好听话,他就顺势“原谅”他了。
“当然,你要是以后有了更好的朋友或者更想亲近的人,我也可以不来打扰……”
“没有。”顾言薄否定,“你和爷爷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真的吗?”
路觉舟瞬间扬起脑袋,漆黑的眸子瞪得圆溜,闪着光芒,脸上干干净净,哪里像是要哭了。
路觉舟向前一步,抱住了顾言薄。
“我就知道。”
“咱俩心意相通的好兄弟,是你那便宜哥哥顾曜比不了的。”
路觉舟知道顾言薄肯回答就是不生气,语调轻飘飘上扬,跟着得意起来。“那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你答应我的。”
“那就不能反悔。”
顾言薄还能说什么?
“嗯。”
“太好了。”路觉舟松开他,脸上挂着兴奋地笑意,“那拉勾。”
“幼稚。”
“我就幼稚。”路觉舟执着。
“拉钩。”
“你也不许再生气了。”
顾言薄面无表情地配合,路觉舟又得寸进尺,“能不能在答应我一件事?”
顾言薄:“?”
“你都承认我们俩是好兄弟,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哥哥?”
路觉舟眨了眨眼,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透着期许,眼巴巴地看着顾言薄。
沉默了几秒,顾言薄跳过这个话题。
“什么时候的飞机?”
路觉舟略显失望,“明天早上,那……你会去送我的吧?”
*
第二天,顾言薄起了个大早,和管家一起把人送到机场,直到安检,两人还恋恋不舍。
“我进去了。”路觉舟眼巴巴地看着顾言薄,好像顾言薄才是要离开的那个,“你,等我回来。”
顾言薄偏过脸,“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