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猎缘故,萧望舒换了一身轻装,乌发高束,眉眼清冷出尘,更比平日多了几缕锋芒。此时此刻,她丢开缰绳,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夹道而立的众人见之莫不胆寒。
司青衡有心拦一拦她。
在她看来,这场危险长孙蛮没有率先察觉出来,是小姑娘自个儿学艺不精。往小里说,都是一群孩子,比赛过程中偶有失手实属正常,萧望舒若要因此发难,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再说了,她就觉得长孙蛮不能太宠着——慈母多败儿啊。
不料一旁的林冰羽先把她给拦住了。
“你拦我作甚。”司青衡皱眉。
“林滢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若非有心人挑唆,她不会大胆到如此不顾体面。”林冰羽冰雕似的容颜神情未动,“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是丹阳的手笔。”
司青衡乐了。她勾了勾缰绳,目光停留在不远处公西璧身上,“何以见得?为什么不说是公西小子在挑唆?小女儿情窦初开,为自己情郎做些谋利之事也属正常。”
“公西璧自小作为冢子培养,被公西一族寄予厚望,端方守礼,心性澄明,从不沾世故风月。不然依何照青痛恶外戚的性子,公西璧也不会被他看中收入门下。”林冰羽侧脸看她,“前些时日丹阳频传书信出京,想来应是与颍川郡通气。”
司青衡挑眉。倒没想到漏了这一茬。
前段时间她忙着折磨逢燮,天天蹲在水牢里,三千刀刮得她手腕都要不利索了。
“那你说说,丹阳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居然蠢到用自己女儿来……”
林冰羽眸光淡淡,“为了权利她什么事做不出来?她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当年丹阳一朝得势,私下豢养面首无数,林家那几个心思不安分的人也频频出入府邸。即使身怀有孕,仍不改骄奢淫逸作风。甚至为求权贵依附,她与公西皇后之兄也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可以称得上一句人尽可夫。
司青衡微愣。她鲜少沉默下来,没再说话。
林冰羽见她这副模样,轻叹口气。他伸手过来,拉住她绷紧的缰绳,“好了,不要再想了。这本不关我们的事。”
“阿愚,后悔吗?”她抬眼看他。
林冰羽却用他的行动告诉她。
那只大掌收紧力道,紧紧攥住她的手。
“不悔。”他目光坚定,“只要是阿衡。”
……
事实或许真如林冰羽所说,这一切同丹阳脱不了关系。
萧望舒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见丹阳冲出来,一巴掌狠狠扇在林滢脸上。不过两息之间,扑在地上的少女嘴角流出鲜血。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丹阳厉声喝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说着,她还想再打一巴掌,却被公西璧拦下。
“丹阳公主。”公西璧抿紧唇,眼里怒火隐隐燃烧,“陛下和长公主还在此!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吧!”
公西璧何许人也,怎么还会看不透他如今着了丹阳的道。
从颍川至京,他的唯一目的只是希望林滢与公西家再无瓜葛后能过得更好。可如今少女匍匐在地上,未曾教人看清她红肿带血的面貌。公西璧痛心难忍。他就不该入京,不该再次听信父亲断绝往来的鬼话!
“呵。”丹阳轻嗤,艳丽无双的脸庞侧过去,看了眼萧望舒。
她甩开公西璧桎梏自己的手,理了理鬓发,笑道:“皇姐,我教训一下自己不成器的女儿,不过分吧?”
这些年来,司青衡收复河中,攻陷南部,十三州重归中央集权。自司家大军班师回朝那日起,萧望舒多年维系的表面平静已无必要。当年兵败后,丹阳等人幽禁至今,早已不安于室蠢蠢欲动——既然公主府铜墙铁壁难以刺探,那就从防守薄弱的长孙蛮身上入手。
他们夫妻俩不是手握大权群英忌惮吗?那让他们也尝尝痛失至亲的滋味儿,她要毁了他们膝下独女……为她哥哥报仇。
丹阳低眼,阴恻恻的目光落在林滢身上。可惜了……就算砸碎一只眼睛,也好啊。
毕竟一个身有残疾的子嗣,如何还能让萧望舒坐稳帝位?
萧望舒似笑非笑地看她,“当然不过分。孤还得劝着你息事宁人——上林苑陛下与众将士宾主尽欢,如何能被这等小事扰了兴致。”
“还是皇姐深明大义。”丹阳笑得张扬。
下一秒,她却笑不出来了。
萧望舒垂眼招手,执金吾部众架起丹阳,不由分说地动手拖下去。
“……你!放开本公主!滚开!”丹阳鬓发被弄得散乱,她抬起一双眼,恶狠狠盯过来,“萧望舒!你这个妖妇!你还想称帝?!是你杀了先帝!你不得好死!这九五之尊岂是你能做的春秋大梦——”
她的话戛然而止。同时,一大股浓稠鲜血从腹间喷涌而出。
丹阳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身侧执金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