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光棍见他挺严肃,支支吾吾说了几句什么,大意是死都死了,也没人领,他才刚脱了裤子……章望生吃惊地看着他,老光棍想跑,被他揪住了衣领:“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嗳,嗳,青年,可不是我害的,没我的事,你行行好叫我走吧,我让你,我让你还不成吗?”老光棍拱着手,就差给他跪下了,章望生松开他,老光棍火速跑了。
他心口砰砰直跳,四野的风,呜咽呼啸,冻得人脸发麻。章望生慢慢上前,把棉袄外面罩的军绿色褂子脱了,别开脸,盖上了那两条暴于荒郊的腿。
他有些恍惚地回到了农场,精神不佳,南北跟他说话,他心不在焉的。
章望生还是去把情况反映给戴主任了,戴主任端着茶缸,一边喝热茶,一边翻报纸,说:“她家里头都不去领,咱们也不好管呐,再说,她没出嫁的闺女出这样的丑事,也是该,不好好说个婆家,跟男知青瞎搞,怪谁呢?”
章望生心情很糟地带着南北回家了。
“三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林场的人说你什么了?给你气受了?”南北坐在后头,搂住他的腰,章望生只用力蹬着自行车,北风很大,他也不太能听清楚。
这件事给他很大的刺激,他觉得那女孩子非常可怜,又想到南北,章望生陷入一种很忧郁的状态,他想着要怎么教育她,一定不要跟异性走太近,不要轻易把身体奉献出去……他同时谴责自己,觉得过往中有令他自己都十分恶心的地方。
南北浑然不觉,她不晓得他在想什么,忧心什么。她总是时不时想跟他亲热,□□的滋味,浅尝辄止,回味无穷,她发现章望生再次疏远了她,她亲吻他,他几乎是严厉地制止她,这让她自尊心受挫,大发脾气。
一直到年关,两人的关系都很不好,章望生每次教导她,她都要顶嘴。
“你不爱我,又不准我跟旁人处,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嘛?”南北在他胸口又捶又打。
章望生站着不动,也不反驳,因为一旦反驳南北会更激烈地跟他吵,他被她弄得压力越来越大,农场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开春他依旧要在月槐树改造,没有什么改变。
“你是哑巴吗?你说话啊,你要把我逼疯了晓得吗?我要么现在嫁给别人,要么你娶我,章望生,你选一个,你选一个啊!”南北哭着说道,她也不喊三哥了,章望生只能说,“过了年,先去小学校代课吧,要是大永公社的高中还能复课,你去继续念高中也行。”
南北太伤心了,她等不来想要的,他没有承诺,她呜呜哭个不停。
章望生被她泪水包围住了,冬天都跟着变得湿漉漉,日子泛着潮。
他到供销社买了些东西,除了家用,全是给她的。他身上的衣裳补了又补,寒酸得很,章望生也毫不在意。
知青们都回城了,邢梦鱼本来也回去了,可家里冰凉,什么东西都没了,她又回来想把被褥什么的带走,遇上雪天,汽车停运,她只能在月槐树过年。
她想吃饺子,可自己不会包,便厚着脸皮来找章望生,章望生是她在月槐树唯一可以信任、亲近的人。
章望生被人喊去写对子,没回来,南北正拿着刀杀鸡,邢梦鱼看见这一幕吓得尖叫,南北回头,见是她,嘲弄道:“咦,你怎么不回你城里老家啊?”
邢梦鱼把自己的情况说了说,南北垮着个脸,把开水提过来,浇那只鸡:“你怎么连饺子都不会包?都没见过你这样的,上门要吃的。”
邢梦鱼被一个比自己小好些的姑娘说到脸上,很难堪:“我拿粮票给你们换,不是白要的。”
南北坐凳子上,开始娴熟地给鸡褪毛:“不换,你爱找谁换找谁换。”
邢梦鱼晓得她是章望生妹妹,没想到,她竟然这样难讲话,看她如此高傲,她也来了气:“那我等章望生,看他回来怎么说。”
南北眼一抬:“你们来公社,是接受劳动教育的,都这么久了,你还是什么都没学会,你怎么好意思的?”
邢梦鱼涨红了脸:“我不擅长这些,我不是你们,打小接触的就是这。”
南北冷笑:“哦,你是城里大小姐,我们是乡下人,活该种地天天干活,你们就想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是不是城里人拉屎都得别人代劳啊?”
邢梦鱼惊呆了,她没想到章望生的妹妹说话这么刻薄:“你,你一点不像是章望生的妹妹,他那么好一个人,你说话怎么这样呢?”
南北怒意顿起:“你这么了解他?”她突然又冷静下来,讥诮笑道,“那好啊,看等我三哥回来,她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邢梦鱼一本正经说:“好,你三哥的为人,看来你确实不了解。”
南北上下打量她几眼:她没我好看,虽然她长得比一般人好看。
两人僵持着,等章望生回来,南北立马擦干手跑上前,踮脚凑他耳朵那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章望生没说什么,跟邢梦鱼简单打了个招呼,邢梦鱼有些忐忑地看了看他,她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明亮自信。
“你先回去吧,等包好了,我给你送过去一份。”章望生说。
邢梦鱼要给他粮票,章望生不收,邢梦鱼一面感动,一面又有些胜利的心态看了看南北,南北脸色非常难看,她跑进了堂屋。
“她一个人在外过年,父母也不晓得怎么样了,处境很难的。”章望生进屋活面,耐心开导南北。
南北对他非常失望,她觉得,自己在章望生心里,没有邢梦鱼重要,她本来想跟他吵的,可事到如今,吵也没意思。
她呆呆坐那,章望生叫她来打下手,她忍不住发作了:“你找邢梦鱼啊,你那么爱她,你俩在一块儿包饺子多好,多高兴,叫我干嘛?叫我包好了,送给她吃吗?我是你们的丫鬟吗?”
章望生手上都是面,直起腰身,看着她。
南北哽咽了:“我讨厌她,她叫我变成了坏人,我没那么小气的,都是她,她要吃饺子我就是不给!”
章望生搓搓手,走过来很温柔说道:“你看,你也说了,自己没那么小气的,我跟她的事早说清楚了,我要是真爱她,早就娶她了对不对?你放平常心看她,就把她当芳芳姐一样,是个来咱们公社插队的女知青,需要咱们帮个忙,咱们能帮上的,就帮一帮,做不到的也不勉强。”
南北不说话,只是流眼泪,她为他流太多眼泪了,她打小就不爱哭,戏班子师傅把她揍得那么狠,她也不哭。
可为什么爱一个人,就要流眼泪呢?
“你真的不爱她吗?”南北泪眼模糊地问,章望生说,“我爱不爱谁,心里清楚。”
“你以后也不会娶她吗?”她不大放心地又问道。
章望生笑了笑:“不会,别哭了,你要是实在不高兴,我就不送了,叫她找马六叔换去,好吧?”
南北扭扭捏捏道:“那也不用,你都答应了,回头她再觉得咱们不讲信用。”
章望生弯腰,笑对着她那双泪水未干的眼:“别生气了,咱们一块儿包饺子,高高兴兴过个年?”
南北破涕为笑,她又追加一句:“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就真的走了,找我爸爸妈妈去。”
章望生笑着把她从凳子上拉了起来。
第4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