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顺帝眯了大半个时辰,才缓缓睁开眼。见沈延已跪得摇摇欲坠,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他给常侍一个眼神,常侍跑到殿外道:“陛下召见,沈大人,快起来吧。”
沈延跪了两三个时辰,腿脚已不听使唤,又见满朝文武都看着自己,愈发想要表现出自己的心诚。几次试着站起来,都无法直立。最终常侍上前一把扶着,这才颤颤巍巍地走进殿中。
“沈延,”宗顺帝缓缓地道,“对于邯枝来犯,你意如何??”
沈延一愣。
这不是兵部的事吗?他一个吏部的员外郎,哪里知道这个?但圣人都问了,他不得不答,理了理袖子,还是那副矜贵俊逸的模样:
“以臣之见,先是以和为贵,但若不能和,打起来,芮国也是胜券在握的。”
请了一趟,又一趟。
有人站出来弹劾道:“沈延,今日早朝重在商议应对邯枝来犯之策。而你竟反反复复说你的婚事。莫非你要以‘孝’退敌吗?”
小宫人咬咬唇:“大人说要以孝道退邯枝,圣人封他为孝度使,出使邯枝,以孝止战。”
顿时瓷片四溅。一片划向弘方的额头,鲜血顿时顺着额头一股一股地流下来。
话音一落,殿中众臣忍不住都笑出声来。
“是。圣人说,待沈大人止战归来,便、便赐婚。”小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声音越来越低,身子也伏得越来越低。只求不要被太后县主的怒火波及性命。
沈延沉住气,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臣请圣人指婚,全了臣一片孝心。”
小云浑身布满暧昧的淤青,半跪在榻上,拥着丝被绞着头发:“圣人快去议事吧妾身要歇息呢,可真受不住了。”
“你去昌宁宫里挑人来伺候,还是另外挑人?”宗顺帝问道。
“嗯,就他。能如此尽心尽力地伺候太后,想必不会差。你把他悄悄唤来,朕问问他,他要愿意伺候咱们新晋的云美人,朕替你去跟太后要。”
“太后,延哥儿怎能去那等苦寒之地?!”清平县主捂着脸哭起来,“延哥儿从小是金尊玉贵地养出来的,一片痴孝之心,怎能被人利用去做退敌之事?邯枝那些人野蛮粗鄙,只知道胡来的,延哥儿去了,岂不是送死?”
小宫人贴着墙角绕开弘方,跑到珠帘后,低声道:“圣人答应赐婚——”
午饭之后,宗顺帝实在体力不支,常侍劝着他去清静殿歇息。
“是周挺,周内官。”
“哭什么?还没到哭的时候!”太后又咳又喘,她的眼睛落在弘方的脸上,当真不怕她将事情抖搂出来吗?“去!去给哀家请圣人来!”
“圣人说沈大人殿前应对超凡,还封了沈公子官。”
沈延脸上僵了僵,硬着头皮朗声说道:“有何不可?邯枝内乱因何而起,不就是父不慈子不孝,兄不友弟不恭吗?若施以仁政,训以孝悌,必能顺其内政,我芮国外患指日可破!”
“沈延,你跪在殿外多时,所为何事啊?”
“砰——”地一声。一只描金花瓷的茶盏砸在了门上。
清平县主和太后的脸,齐齐地沉了下来。
朝堂上百官闻言皆忍俊不禁。这说了等于没说啊。
“有朕在,有什么不敢的?朕记得太后跟前的那个小宫人,就是伺候太后吐痰的那个,他不错。”
中书令许永周的眉心一抽,这是赞许吗?这分明是嘲讽啊。
昌宁宫。
清平县主正陪着太后坐在珠帘后。弘方盘腿坐在地上,默默诵着经文。
清平县主连忙笑着问:“我儿他说什么了?圣人又封了什么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