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异口同声:“不在了?”
琼亦右眼皮没由来地跳了起来:“不在了,是被……”
多尔纳脸上的泪痕更多了,眼角与眼下同时淌成了四缕,涕泗滂沱,陆陆续续说出了一些他们半懂不懂的词,话中的恨意与无力感,让他们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阿妹……想,看江南,在这里,那个人,碰上。”
“被抢劫,他说……会帮我们,可是,带走了我阿妹,后来,她病了,我见不到。”多尔纳重重着脸上的擦拭眼泪:“我去闯,被人关,打,才知道阿妹已经……”
“他卖我,给女人,昨天,又卖我……”
琼亦双手握紧成拳,苏烨也是听得心头大火,他当真没想过苏长铭能背着本家做出一件又一件丧尽天良的事,这厮已经为祸一方了,如果不杀,岂止是祸害苏家几百年来的名声,更是要将现今本来就岌岌可危的五族之位,给它彻底摔碎!
“逝者已去,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晏庭深垂首道:“节哀。”
多尔纳听不太懂晏庭深的话,可是依稀能明白这是在安慰自己,哽咽着忍下眼泪。
盛玄怨看了看多尔纳,又不留痕迹地瞟一眼琼亦,他问:“你是西戎人?可否记得家在何处?”
多尔纳思索了一会他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昆翟,我是昆翟人。”又说:“记得。”
“西戎”是中土人对生活在沙漠戈壁上的部族的统称,早在二十多年前,西漠就已经被一支名为“昆翟”的部族统一掌控了,与五族所护的中土不同,在西漠,却是有王权存在的。
“既然他记得自己的家,那就送他回去吧?”琼亦看向盛玄怨,道,他望着她那双渗出紫韵色的瞳仁,若有所思。
“来。”盛玄怨向多尔纳伸手,“我们先离开这荒郊野岭之地。”
多尔纳犹豫着递过手去,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盛玄怨搭过他的手扛在肩头,偏过头去仔细看他下颌处的裂口,已经比昨晚好了不少,想来只是方便剥皮的法术,时效过了也便好了,想罢扶着多尔纳向前走去。
多尔纳不敢看身侧的少年,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晏庭深随在盛玄怨身后,“我看这景象与星位,此地估计在江北一带,赶回宜川起码得要十天半个月,快的话正巧能赶上年底考核。”
苏烨听到这话,心头一沉:“十天半个月?完了!我爹可是让我今天回宜泽的!这下可好了,他连我人都找不到了。”
完了!
琼亦的步子也变得沉甸:赶回学府又要考核了?不是才考过吗?为什么这么快!赶路的话我还能好好复习备考吗?万一这回算学拿不到甲,明年夫人就不会让我来了,我也就见不到盛暻了。
琼亦越想越沉重,身后的苏烨与晏庭深倒开始聊起了别的:
“回宜川的路要怎么走啊?你们认得路不?”
“边走边问问。”
“我身上银子还剩很多,车费和吃饭应该够用。”
“嗯。”
“晏兄,你说你捅穿了苏长铭,他这时候多半已经凉了吧。”
“……好像,没捅在他心肺上。”
“啊呀,可惜。”
“……”
待身后的二人越聊越投入,盛玄怨先是用余光瞥了多尔纳几眼,低声唤他,“……多尔纳?是吗?”
“是。”多尔纳忙转头望他,声音压得极低,“我、你……”
“叫我盛玄怨就行。”
多尔纳念不来这么拗口的名字:“盛…雪…远。”
盛玄怨望着前方的路,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西戎人,都会在肩头留刺青吗?”
多尔纳一怔,走在他身侧的琼亦也是一怔。
盛暻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我没有告诉他我想查多尔纳的原因吧?难不成是推测出我看见多尔纳背上的刺青,才想调查身世线索的?可是别人背上单独的印记,他是怎么将其和我联系起来的?
还是说……他见过我背上的疤?
什么时候的事?我为什么一点不记得?
想到自己背上那块极其丑陋的疤痕,琼亦在内心暗暗自语着。
“……别的,不清楚。但昆翟人,都,会有。”多尔纳说。
盛玄怨有意无意望着琼亦身后的发辫,发色偏浅,呈棕栗色,中土人虽然多为黑发,可发色浅淡的到也不少。他起初还以为是她儿时过的苦,营养不良才生了这一头浅色发,可是她的头发蓬松又有光泽,显然不是因为吃不好才长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