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下一个身手矫捷的小少年,穿过人群快步向前奔跑。
少年脸上一片青紫,一身褴褛的衣衫带着些许灰尘。
显然一副刚被人揍过的模样。
他飞快冲进一间小破屋将自己藏在案桌下,熟练地伸出手往案桌上摸索着放下一块淡蓝色的帘子。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幼妤端坐在椅子上,执笔的手顿住,她垂眸看了眼还未写完的家书有些无奈,
三年来她为家里陆续寄去几封书信,却依旧是没有等到林府的人来接她回去。
这些书信许是都被林芳华拦下了吧。
到底是唯一关心林幼妤生死的人难产死在了当年。
不然,以林府的权势,三年怎么会找不回家中被人绑走的嫡出小姐。
可真有意思。
不一会,屋内冲进来一个手里拿着木棍,身材圆润的女人,是街头卖水果家的胖二娘,她进屋四处看了看。
这里原本就是一个小破屋,也没几件能藏人的家具,一览无遗。
“幼妤,你看见二狗往哪边跑了吗?”
幼妤心虚的瞟了眼桌底,轻轻抬起手指向外边。
张开的唇始终是没能说出撒谎的话。
胖二娘狐疑的看了看幼妤,只见女孩玉指纤纤,形态优雅,若不是一身粗布麻衣,她定然是要认为她是哪家闺阁里的大小姐,现在却沦落到这里,
胖二娘环视了眼屋内破败简陋的陈设。
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倒是可惜了一副好模样。
不过也是,近年来边疆战事不断,高门大户一夜间分崩离析的也不在少数,这世道,天子无能,奢靡荒淫,朝堂之上满是蛀虫蝼蚁,
哪里还有人能看到百姓死活,在这偏远的边疆,能活下来都得看命。
想到这里,胖二娘看着幼妤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怜悯,她并未为难,“幼妤若是看见了那小子,记得来告诉胖婶。”
幼妤点头,轻声应“知道了。”
见女孩如此乖巧,胖二婶点头转身离开。
等胖二娘走远,二狗才笑着从案桌下滚出来,
“总算是走了,一身的肥肉可真有劲,”他抬手摸了摸破裂的嘴角“哎哟喂,疼死我了。”
男孩那双眼睛黑亮得出奇,神采飞扬全写在了眼睛里,剑眉上挑看着有些得意。
清俊的脸上布满斑驳的青紫,还带着些灰尘,像只花脸猫。
幼妤忍不住轻笑出声。
女孩端坐在破败的椅子上,乌黑长发倾泻下来披散在身侧,白皙的脸颊上浮起一点点红晕,蝶翼般的羽睫轻轻下垂,柔弱而秀美,仿若所有少年曾梦寐以求的伊人。
二狗呆呆的看着,稍微隔上一阵子再看见她,依旧会因她的容貌神思恍惚。
这三年,他隔三差五的就会来看她,她又长高了些,身姿像是抽条的拂柳般柔软瘦弱。
他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幼妤的时候他很狼狈。
那个时候他正好是偷了村头大牛家的烧鸡给人抓了个正着,
二狗深刻的反思,没提前了解清楚大牛的背景,谁知道他居然是是王员外家的远房侄儿。随意挥挥手便能呼来一群打手。
三五个膀壮腰圆的大汉围着他狂揍。
这没什么,他早都习惯了。
这世道,能活下去就好,还图啥。
“你们在干什么?”
远处是女孩清脆的惊呼声。
迷蒙间二狗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勉强睁开了眼,他其实很想看一看究竟是哪个蠢蛋,竟然会为他出头。
透过人缝,他看见一个怀抱长剑向他跑来的女孩,
她身后是拂晓的暮光,娇弱的身子像是要在光影中消散。
一身粗布麻衣难掩绝色。
是小仙女吗?
这身衣服和她有些不相配,听说皇宫里有最美的绞纱,薄如蝉翼斑斓璀璨。
她穿着,一定很美。
二狗反复思量着曾经趴在酒楼外听说书先生说过的那些华贵之物,
之前还觉得过度奢靡的金玉宝石,此刻在他心里全都变得清雅起来。
哈哈,想得有些多了,这大概是梦吧。
怎么可能会有人管他的死活。
“你还好吗?你流血了。”
二狗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有些愣神。
她是一个特别漂亮特别漂亮的小姑娘。
看上去年岁不大,透过那双春波明眸,桃花红唇,不难想象她长大之后的倾城绝色。
尤其是那双黑亮的眼睛,带着不染世事的清澈。
像是风雪中的将开的花,黎明前姗姗来迟的梦。
二狗盯着眼前的少女看了许久,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旁边那些大汉可不管那么多,抡起拳头威胁。
“小娃子,我劝你少管闲事,爷爷拳头可没长眼睛。”
为首的壮汉见少女不答,拎起拳头就往上招呼。
【阿妤,小心。】
女孩的手握成拳,固执的没有闪躲。
沧溟,你还要继续这般醉生梦死下去吗。
人世间的事,真的再也激不起你心中半点涟漪了吗。
幼妤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星云,
那一天,他拿星云换了酒,她拿林府的衣裙换回了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