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的生命力当真是顽强。
他在脑海沉思了一下,决定将自己的主见,写信告诉给杜赫,一来杜赫跟自己有过往来,二来杜赫年事已高,之前因为官山海的事,为陛下有所不满,需要重新赢得陛下信任。
想到这。
蒙毅看着自己兄长,好奇道:“兄长何以面露愁色?难道是担忧接下来的廷议?”
“恐会如四年前一般,演变成法儒之争。”
胡毋敬心神镇定不少。
张苍满眼忧色。
就在胡毋敬对扶苏满怀怨念的时候,扶苏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咸阳。
“朝堂的那些人,若论其他方面,我或许比不过,然就阴阳五行,我胡毋敬却是首屈一指,我固然不能去到朝堂,却是可以将相关看法告诉给其他人。”
失败是必然的。
他过去本就笃信阴阳五行之说,当初制定典章时,就是他向始皇提议国运、国色、白帝、青帝这些东西的,而这些东西最终都为始皇采纳了。
扶苏回咸阳的消息,不到半个时辰,就陆续闻于众朝臣之耳,听到扶苏归来,众朝臣心思不一。
他对此是嗤之以鼻。
“法儒相争,则以焚书,儒家被驱逐出朝堂,儒学被彻底禁止传播而告终。”
胡毋敬写的十分起劲。
自从被去职之后,他就过得很是憋屈,眼下终于能尽施其才,也是引经据典,将心中的所思所想尽数在竹简中挥墨。
蒙恬叹气道:“你有些太小看这次的廷议了,这次廷议看似是一场天象之争,实则是政见之争,而且多半会演变成王道跟霸道的争执,这些年陛下虽多次明令,大秦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然朝臣中不少过去是关东出身,还有不少官员深受吕氏春秋影响,这些人表明迎合陛下之法制。”
他扼腕道:“殿下啊殿下,你这让我说伱什么好,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为何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回来?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这次的天象之争,恐会是一场重建思想之争,这场争辩不亚于当初的王道霸道之争,更不输于近前的法儒相争。”
“.”
听到蒙恬的话,蒙毅若有所思。
他并未将这篇文章放到火中炙烤,而是任由其自然风干,自己则坐在一旁,满脸笑意的欣赏着,等到上面墨迹彻底干涸,他才念念不舍的将竹简合上,而后交给其子,让其传送给杜赫。
胡府。
这是他强项。
“唉。”
天下当是螺旋前进的。
他又如何不感到振奋欣喜?
只是这股兴奋刚刚涌上心头,瞬间就暗淡了下去,他已经被去职了,就算想参与进去,也根本没资格进入到皇宫之中,更别谈朝堂议事了。
而这一次始皇别开生面的提出大议。
胡毋敬却叹气一声。
蒙府。
胡毋敬才愤懑道:“孟子有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我胡毋敬或许正在遭受此等遭遇,一旦我的文章为陛下看到,自己未必不能重返朝堂。”
因为经过上百年儒家的教化,天人感应早已深入人心。
半晌。
所谓的天象预示,根本就是人为炮制,或者说是人为解读。
只是他能借阅到的典籍太少,加之星官日者有意提防,他也没办法更进一步,不过在心中早已将这些星官日者归为了欺诈之徒,不过天下过往受神鬼之说影响很深,就算是始皇也同样受其影响,他虽明悟了一些真相,却也不敢上书直言。
他经过这半年的沉淀,整个人已洗去了铅华,只是因接触的事物不多,相较还显得有些稚嫩,但相较于过去已变得十分成熟稳重。
“天人之道,大矣!”
只是听到扶苏归来,蒙恬却不由眉头一皱,露出一抹忧虑。
只是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却没有再这么认为了,他认为黄老学说被赶出朝堂,其实是必然的,即便当初王充近乎是扛着棺材写下了《论衡》,也几乎将汉朝的大儒全部驳斥了一番,实则依旧改变不了分毫。
蒙毅却是一愣。
王道!!!
他是何等才华,却郁郁不得志,还为扶苏陷害,以至报国无门,眼下分明当是自己大放异彩之时,自己却只能假以他人之手,心中属实郁闷不已。
蒙恬身份特殊,若是私下联系扶苏,为陛下知晓,很容易引起猜忌,即便他们跟扶苏私交甚好,此时也只能静观不动。
也徒增几分叹惋。
或者说。
蒙恬摇头:“我乃兵家之人,又岂会为神鬼困扰?”
也太过吸引人了。
然很多人不知。
想到这。
嵇恒也不由感慨。
而非是在一条道路上狂奔不止。
他懊恼道:“这次天象议事,分明是我胡毋敬大显身手之时,却因为得罪了扶苏,早早被弃置,我眼下竟只能望而却步,实在是恼火。”
“王道霸道之争,最终以吕不韦身亡,其门人尽数被放逐巴蜀告终。”
那次的争辩实则是道家赢了。
这让张苍深感压力。
“唉。”
“只是扶苏为储君,这却是一个隐患。”
良久。
满朝大臣大多都受了儒家影响,因而那次的争辩,看似只是争论一场天灾,实则早就变成了政见分歧,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王充孤身一人,就算满身是嘴,能说的其他人无言以对,也根本撼动不了早已成长为参天密林的儒家朝堂。
不由得,胡毋敬目光发生了一些变化。
即便受到了这样的针对,其对天下的影响始终存在。
这其实是又一次法儒之争。
如此险恶时刻,他又岂愿见到扶苏参与进去?
但怎料扶苏这时回来了。
这也与他擅长算数有关,他私下找过那些星官,试图去翻阅相关典籍,想去了解一下天象相关的情况,只是遭到了星官的百般阻挠,等到他升职为御史后,直接经御史中丞之手,翻阅到了一些典籍,因而对天象的情况有了更深的了解。
嵇恒手捧着一个陶碗,感受着碗身传来的温热,淡淡道:“历史上是道儒相争,这次是法儒相争,只是相较于过去儒家对天下的影响,现在的儒家影响力远远不够,但大秦也早不是过去的秦国了,经过四贵的乱法,吕不韦的义兵、宽政,加之不少朝臣或多或少受了《吕氏春秋》的影响,这场争辩其实未必就能轻言定下。”
但也正因为此,才要越发遏制的气焰,不然一旦儒家再次起势,天下便会重蹈历史的覆辙,到那时天下又会进入到一个修修补补又三年的状态。
张苍也面露忧色。
他轻语道:“福兮祸兮,祸兮福兮。”
“孰知其极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