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赏善罚恶，赏功罚过
说白了，在‘赏功罚过’这一点上，游牧文明和农耕文明最根本的区别在于：游牧文明把义务——尤其是天然义务看的太重；
同时又将权利——尤其是后天努力所应换来的权利看的太轻。
奴隶天生就该劳苦一生，且终生无望；牧民天生就该自负盈亏，并供养统治者；战士天生就该英勇杀敌，同时又要解决自己的生存。
等等。
反观农耕文明，则摒弃了许多‘什么人天生就该如何如何’的义务，同时又充分承认了各个阶级、群体，通过后天努力争取权益的正确性。
——贵族或许生来就是贵族；但若是不知收敛，他也可能有不再是贵族的那一天。
——农民或许生来就是农民；但只要足够勤奋，并把握住机遇，他也可能发家致富，甚至封侯拜相。
——好比曾经的霸主东胡，还没体会到奴隶制社会的弊端，就被如今的匈奴人所取代；
正确内(容在%六九%书'吧读！{
这一阶段大概出现在宗周初期，且尚处于封建文明初级阶段。
根本没有一个更低的阶级、更糟糕的处境，威胁奴隶们‘努力生活，不然情况就要更糟糕’了。
一个农民，但凡给他点吃饱饭、穿暖衣的可能性，他就敢打敌国君主的主意！而且这并不需要你做出‘所有奴隶都成为农民’‘所有农民都成为贵族’的承诺，或将其付诸行动。
如今的匈奴人，乃至于后世千百年后的诸多游牧文明政权，事实上，文明进程都仍处于落后的奴隶制社会。
虽然社会主体已经从曾经的奴隶，换成了同样卑贱、穷困，却稍有人权的农民，但统治思想核心，依旧是奴隶制社会的那一套。
但农民却不同。
故而，在社会生产活动中，他们无欲无求，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存欲，都时刻徘徊在有和没有之间。
——统一政权建立，强盛，衰败，覆灭。
为了加强这个紧迫感，统治者们甚至构建了一整套理论体系，来迫使农民极力避免沦为奴隶。
作为同样困苦，却具备基本人权，并占据文明重要组成部分、占据文明成员绝大多数的阶级群体，农民相较于奴隶，无疑更有积极性。
社会最底层的阶级，虽然有了自己的土地，但依旧要向统治阶级，缴纳高昂的赋税；虽然拥有了一定程度的人权、自主权，却依旧无法完全具备对自己的生命、身体的支配权。
你就该种地！你种出来的粮食，我出多少钱，你都得卖给我！
这……
所以，必须把社会主体，从无欲无求的奴隶，改为有压力、有动力的农民。
对于底层，当时的华夏统治者们，也同样是过分强调天然义务，并坚决否定后天争取权利的正确性。
——华夏农耕文明，也曾经历过奴隶制社会。
后来者如鲜卑、鞑靼、蒙古、女真，基本也都是在重复这个循环。
——既然奴隶没有积极性，那社会的主体构成，就不能是以奴隶为主；
而自宗周以来的封建文明初期，之所以会让人感觉农民，只是换了个名字的奴隶，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农民在封建社会的义务，并没有比奴隶制社会的奴隶少多少。
——是啊！——这所谓的封建制，不过就是扯了块遮羞布的奴隶制啊！——换汤不换药啊！还有农民，分明就是换了个叫法的奴隶啊！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统治者们开始思考了。
同时，作为社会阶级金字塔倒数第二的阶级，还有一个垫底的奴隶阶级，时刻‘威胁’着农民。
并非无穷尽的欲望，而只是最简单的：更好一点的生活的向往。
——几百年前，贵族们让奴隶耕地；现在，贵族们让农民种地。
——真理，往往只掌握在极少数人手中。
——看看！——不努力生活，沦为奴隶，这就是你的下场！从某种角度上来看，华夏封建社会的奴隶制残余，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需求而存在着。
——奴隶，已经触底了。
说得再精确一点就是：落后的并不是游牧文明，而是游牧文明发展到现阶段，所抵达的文明进程——奴隶制度。
用后世人常用的一句话，来形容当时的农民，就是：努力肯定无法让处境变得更好，但不努力肯定会让处境便的更糟！于是，农民辛勤劳作，劳苦终生，为保住自己‘农民’的身份，为确保自己不会沦落到最低一级的奴隶，奉献出了自己能奉献出的一切。
就好像整个华夏，仅仅只是把‘奴隶制’这个名称，换成了‘封建制’这个稍微好听一点，本质却根本没有任何不同的说法；
奴隶们不会说：一百个奴隶里只有干活最勤奋的那个才能成为农民，机会太小了，我不干；而是会说：只要我够努力，那一个名额一定是我的！
通过对过往经验，尤其是华夏文明从奴隶制社会，到封建社会初期的发展进程当中，华夏文明所出现的问题进行总结，商鞅最终发现：奴隶制社会，问题在奴隶拥有无限的义务，却没有丝毫的权利。
到了如今汉室，更是已经彻底进入了封建社会。
若不然，整个社会都是毫无积极性、毫无紧迫感的行尸走肉，那且不提进步与否——单就是文明的传承、维持，都将会变成一个大问题。
曾经浑浑噩噩，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秦农，都成了锐意进取，时刻准备杀敌立功，阶级跃升的激进分子。
这个契机，源自于秦国的变法。
与此同时，农民在封建社会所能拥有的权利，也没有比奴隶制社会下的奴隶多到哪里去。
——几百年前，贵族们让奴隶上战场；现在，贵族们让农民上战场。
事实上，农耕文明相对于游牧文明的先进性，其实并非不同文明之间的先进性对比，而是不同文明阶段的相对先进性。
军功一定是我的，出人头地的也一定是我！于是，商鞅在秦变法二十年，曾经的穷秦、弱秦，在只占据春秋战国二十分之一的时间里，便彻底具备了一统天下的潜力！
农民需要的，不止是‘不努力就要沦为奴隶’的惩罚，同时也有‘努力就能成为贵族’的奖励。
——在秦变法之前，不单是秦，天下列国所认同的，依旧是‘只讲义务，不讲权利’的御民之道。
过去的奴隶动不动暴死战场，被贵族时刻掌握着生死，如今的农民亦然。
一个明明小到不能再小的挫折，就很可能让他们生出‘算了，不活了吧’这样的消极想法。
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已经强盛了五十多年的匈奴人，将在未来三十年内走向衰落，并随之丢失游牧文明统一政权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