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没有追求、没有对未来的憧憬。
诚然，无论是过去千百年，还是如今汉室，以至于未来千百年，华夏文明也依旧留有不同程度的奴隶社会残余。虽然和奴隶一样，农民生来就是农民，且永远都无法更进一步，以跻身贵族行列，但他们和最底层的奴隶，却有着一项至关重要的不同。
这样一看，一切就都很好理解了。
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什么做了奴隶，到了地底下就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等等诸多层面的价值灌输，就是为了让农民，积极地投入到生产活动当中。
另一方面，游牧文明的短暂性、动荡性，以及随之衍生出的不可延续性，又使得游牧文明很难通过数百上千年的积累、发展，从而踏入更高级、更先进的封建文明。
仅仅只需要留一个口子，让奴隶、农民，能有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机会达成阶级提升，就足以调动整个群体的积极性。
曾经私斗成风，却又闻战而愁的秦人，成了令整个关东闻风丧胆的虎狼秦军！
但从奴隶往上一级，情况就好了很多。
在思考这个问题的过程中，商鞅注意到：人类最基本的人性，使得每一个人，都有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不会出问题吧？
一直到宗周暗弱，华夏文明经历春秋战国，才出现了一个从封建文明初期，到封建文明中期的进展契机。
农民们不会说：俺们一百个老农上去，才能杀死敌人一个贵族，这得死多少人啊？而是会说：那个贵族人头一定是我的！
无论如何，仗打完了，滚回去种你的地，继续供养贵族老爷们吧……
于是，持续上千年的奴隶制社会宣告结束，封建农耕社会正式到来。
这和过去，奴隶被主人赠送给另一个贵族，又有什么区别？婚配权、繁衍权？
自此，奖罚分明的思想开始成为主流，并称为华夏文明统治机器最核心的一块零部件。
在他们看来，曾经卑贱的奴隶，如今成为了能拥有自己的土地、能自主婚娶并繁衍子嗣的农民，这已经是再大不过的‘恩赐’。
而社会最底层的‘奴隶’，也只是换了个更好听一点的名字：农民。
究其原因，便在于这既不能前进一步，也无法后退一步的人生，根本没有值得他们留恋的地方。
从这套思路就不难发现：其实什么都没变。
反观华夏文明，几乎是自有史书记载开始，就已经开始了从奴隶制社会向封建社会发展的进程。
再怎么摆烂，也不过是个死字；
但在经过一整个奴隶制社会进程后，华夏文明通过总结归纳，发现这样的社会体制，是有很大的问题的。
奴隶天生就是奴隶，且永远都是奴隶；
比如奴隶，你给他一个成为农民的机会，他能在战场上挥舞着锄头、木矛，和甲胄齐备的敌军贵族拼命！
过去的奴隶吃不饱、穿不暖，如今的农民亦然。
——农民。
作为具备人权的个体，农民需要通过辛勤劳作，来换取足够生存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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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个过程中，农民就变成了稍微有点尊严的奴隶；至于残存的奴隶阶级，则成了贵族‘杀鸡儆猴’，告诫农民的那个鸡。
统治者需要通过奴隶的存在，来时刻告诫农民：沉沦，是怎样一个可怕的下场。
当时，处于奴隶制社会阶段的华夏文明，并不比如今的匈奴人，又或是后世其他游牧文明先进到哪里去。
但问题在于：我自己都是个写做农民，读作奴隶的苦命人；我繁衍子嗣生出来的，不还是你们这些贵族老爷的奴隶？所以，在这个制度体系下，唯一支撑农民努力生活，而不是像奴隶那般，彻底沦为行尸走肉的，仅仅只是个‘不努力就会沦为奴隶’的紧迫感。
吃得饱，就把粮食分一些出来，给贵族老爷们奢靡享受；吃不饱，那该上贡也照样得上贡。
得了如此恩赐，农民们根本不敢有更大的贪念，就应该老老实实种地。
没错；
说是封建文明初期，说是社会主体从奴隶换成了农民，但其实什么都没变。
而游牧文明真正落后的地方，一方面来讲，是现阶段的游牧文明，依旧处于奴隶制社会时期，是文明进程，而非文明本身的落后。
土地拥有权？有屁用！说不定哪天，我就要被王上连人带土地，敕封给某个贵族当‘食邑’了！
赏善罚恶，赏功罚过，也成为了农耕文明封建社会最为先进的一个思想理念。
——好好种地！——不然你就要变成奴隶了！这种紧迫感，以及‘情况可能变得更糟’的威胁，让农民不得不更加积极的生活，并投身于社会生产活动当中。
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不会出问题。
打起仗了，我让你上战场你就得上战场！仗打完了，你若是死了，那就是你运气不好；侥幸活下来了，伤残也都是你活该，健全也只算你幸运。
好吧，这个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用。
什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之类的说法，也恰恰是从那个时代开始出现。
直到商鞅入秦变法，华夏文明才再次开始了思考，并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论这些‘残余’或多或少，都始终是残余，而非主体。
也就是在这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问题，或者说是即便意识到了问题，也根本不远解决问题的情况下，商鞅的出现，再次验证了那句名言的含金量。
到了这个时候，华夏文明才终于意识到：封建社会和奴隶制社会，是有区别的。
至于上贡之后就要饿死了？好的，我知道了，乖乖在家里饿死就行，可别死在我门口给我添堵……
在这个过程中，游牧民族从来都不曾——从来都不曾出现类似华夏农耕文明这般，反思前朝得失、保留前朝成果，推动社会进步的认知。
于是，华夏文明上下五千年，饶是有三百年王朝周期律，让文明反复经历改朝换代的动荡，但整个文明进程，也仍旧在螺旋式上升、推进；反观游牧文明，则是螺旋式螺旋，始终在原地转圈。
每一个游牧文明统一政权，几乎都把前辈们的路完完整整重走了一边——没有从前朝的覆灭汲取丝毫教训，且最终又成了下一个政权不屑于学习、反思的前朝。
直到后世近现代，工业革命彻底解放生产力，游牧文明也彻底宣告退出历史舞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