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振担忧地问道,他怕的是女儿亲自动手了,便上下扫了一眼元清正的身上,又拽着她的袖角翻开她的手看了看。
女儿的手掌带着一层薄薄的死茧,并无什么用力过后才会出现的痕迹。
“就问了一下吴叔的儿子,这小吴哥哥为人甚好,于我说了好多,都是王家人教他……”
元清正说着说着,回过头看着元振身后的元川乌,面上笑容更深了几分:“教他如何欺骗吴叔,出卖当今我燕国的镇北大将军元振的。”
“魁魁,为父这般审问都没问出一个字,来跟阿爹说说,你是如何让他开的口?”
元振很好奇,女儿能干,他自然骄傲,也着实想不明白,怕只是空欢喜一场。
“来,你来说说,我是如何让他们开的口?可不许添油加醋让阿爹欢喜,只实话实说便是了。”元清正离开元振的怀抱,对着一旁的狱卒招了招手,笑得俏皮。
“姑娘……姑娘只是让这吴东选,要吴祥贵死,还是他死。
吴东选了自己活,姑娘见吴祥贵难过,便用药洗了吴东腿上的镂身,吴祥贵便想杀死这吴东和女人……”
狱卒斟酌着话语说道,其实元清正还把吴东丢到冰缸上足足两刻钟,又命人往吴东嘴里塞了颗就地寻的老鼠屎,骗吴东说是毒药,生吓得吴东把王家人指使自己假装吴祥贵的儿子的真相抖落出来。
元清正又用了陈以绝珍藏的避行水,泼在那胎记上就会消失小半个时辰,跟伪造的镂身被洗去一样。
陈以绝身上,总有许多好用的东西。
元清正发现之后,倒是用的得心应手。
元振心里还是有些难过,毕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他找了儿子多年,元振再清楚不过,于是说了句:“魁魁,会不会是他一时之间被蒙蔽了。”
“阿爹,不用女儿说你也知道,若未发现这军中被藏好的密信,整个元家会遭遇什么?”
元清正站直了身体,双手拢在腹前,端庄的气质便显露出来,美丽的容貌在阴湿的地牢里也十分夺目,像暗夜里的圆月,清冷高华。
“为父清楚。”元振捏了捏拳头,叹了口气。
元清正冰冷的声音打断元振的伤感:“通敌叛国,泄露军情,满门抄斩,九族皆灭。阿爹,不该心软。”
元清正顿了顿,笑容渐渐收了起来,目光森然。
“爹爹,我累了,先回府了。”
元清正甩了甩手,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留下已经被点醒的元振。
“厉武士兮,尔徐行,记归欤。慈闱犹守家,尔之妻子尚于堂,众人皆侯尔归乡。武士勇也,而不惧,余仍在此守孤房。长之夜,夏之光,此无岁之祷,平安归来乎!”
元清正坐在城墙上,喉间压低本来清若银铃的声音,轻声唱着。
这首歌本是燕国镇北军每次上战场时,士兵的亲人们唱的。
陈以绝办完了事匆匆赶过来,只看到那十二岁的女孩落寞的背影,耳边都是落在北风里的、饱含伤感的歌声。
可是元清正用的是,赵国边地一个部落的语言,陈以绝能听出来,是因为他曾经在那个部落生活过一段时间,也会几句部族的方言。
“你不曾于我说过为何你也会赵国边地部落的语言。”陈以绝紧盯着元清正面上的神情,想要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可惜半分都没有。
元清正手臂搭在膝盖上,脑袋倚在肩膀下,继续唱着歌。
歌词大意约是:“英勇的武士啊,你慢慢走,记得归家。你的阿娘还在家,你的妻子还在家,你的孩子还在家,他们都等你回家。英勇的武士啊,你不要怕,我们还在。漫长的夜,烈日的光,我们不停为你祈祷,平安吧,回来吧!”
这城楼往下看时,能看到整个燕都南边的风景。
方向却是辽国。
“阿绝,总有一天,你得亲手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