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厅堂。
卜幼莹浑身僵硬地坐在餐桌前。
明明正是阳光最炙热的晌午, 她?却感觉自己如坠冰窖,浑身?发寒。
即使不用踏进?自己的殿门,她?也?能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又会是怎样一副血淋淋的场景。
“阿莹。”萧祁墨坐在她身旁, 伸手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 “你最近瘦了, 多吃点肉补补。”
他的神情一如往常,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卜幼莹不理解。
不理解他为何可以如此淡然, 似乎杀掉几?个人于他而言只是家常便饭。
她?更不理解, 昨日还在?与自己温情亲昵之人, 怎的今日就变脸如此之快?如同观世音神像一转,竟是一面?恶鬼阿修罗。
“怎么了?”见她?盯着自己,萧祁墨柔声问?道。
她?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是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从成婚那日起她?就知道了, 昨夜的谈话更是早就了告诉她?, 他就是如此阴暗的人, 且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只是他对自己太好, 竟让自己一时忘了他的本性。
“你好像脸色不太好。”他握住她?的手, “手也?有点凉,是不舒服吗?”
卜幼莹低头,看着他覆在?上面?的手。
这只手依旧那样好看,干净整洁、白皙修长,好像只是一只拿笔下棋的手而已。
可就在?刚刚, 这只手间接沾了血。
她?昨夜还在?想,他的手上会不会沾过别人的血, 没想到?今日便成了真,可这只手昨夜还伸进?过……
一想到?此,便觉胃里一阵翻滚。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以帕捂唇,干呕了两下。
萧祁墨蹙眉,担忧道:“胃又在?不舒服了?”说着,便欲伸手去抚摸她?的背帮忙顺气。
却被她?抬手挡住,只听她?说:“我没事,许是心里不适,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午膳我吃不下,你让人撤了吧。”
“好,需要我陪你吗?”
她?摇头。
他便也?不再说什么,唤来别的侍女搀扶她?回到?她?自己的寝殿,然后目送着她?离开。
这全程,他都?不曾提起春雪死前说的事情,而卜幼莹不知是忘了还是没心情,竟也?默契地没有提起,好像两人对此事心照不宣似的。
不过,他并不着急,毕竟眼?下该胡思乱想的,不是他。
……
回去路上,卜幼莹刻意避开了前往太子寝殿打?扫的一干宫人。
她?脸色苍白,走路都?不怎么稳当。
虽说父亲便是时常在?战场杀敌的人,可那到?底离她?太过遥远,而如今却是在?她?面?前死了人。
虽然没看见,但血喷洒出来发出的滋滋声,她?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还有那两名侍卫的惨叫声,更是音犹在?耳。
他们两个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过命不好,听见了春雪说出她?与祁颂之事,便被萧祁墨灭了口?。
思及此,身?上的寒意便越发重?了,即便头顶有烈焰照耀也?无济于事。
回到?寝殿,她?便赶紧脱下那件裙摆沾了血的衣裳,将?它远远丢了出去。
她?不要看见它,那是春雪溅在?她?身?上的血,她?一看见便控制不住地幻想春雪临死之前的模样。
她?会不会恨自己?
那双眼?睛是不是睁得圆圆的盯着自己?
她?是多久才断气的?
自己离开时她?会不会还躺在?地上抽搐着?
这一切想法皆如甩不掉的苍蝇般钻进?自己的脑子,几?乎快要将?她?逼疯。
为了赶走这些幻想的画面?,她?让人去煮了一碗安神汤喝下,可临到?上榻,又怕自己睡得不够沉,梦见不好的场景,于是又喝了第二?碗安神汤。
之后才放心睡下。
午后静谧,动物也?不见了踪影。斑驳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一点一点燃起氧气。
睡梦中的卜幼莹并未梦见不好的事物,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身?子有些冷,无意识将?被褥裹成了一团。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许是安神汤喝得多,等她?醒来时天色已暗,外面?灯火通明。
想是才将?暗下来不久。
她?坐起身?,感觉身?子有些沉重?,头也?有点疼。
伸手摸了一把?额头,竟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