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只有一条,刘健等三人,不得入阁。
朱厚照倚靠在紫檀嵌玉宝座上, 疑惑道:“您的意思是,让他们二人去参加神童试?”
这是从太子爷的曾祖父英宗皇帝时延续下来的良好传统,由各省主事官员推荐本地聪明颖悟的神童, 由皇帝亲自主考, 其中优者可进入翰林院或顺天府学读书,次一等的也能进入家乡的府学继续深造, 当年的程敏政与坐在此地的李东阳无一不是因此进入仕途。这倒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可那两个蠢货能否把握住,就是个问题了。万一在文武百官面前公然出丑,那不是弄巧成拙?
徐溥虽然眼疾很重,但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见皇太子久久不语,便知他顾虑为何, 他缓缓开口道:“殿下放心,臣已嘱托刘健等人,他们必会费心教导,务必不失朝廷的颜面。”
朱厚照一听刘健的名字就重哼一声:“他们如今倒是想起朝廷的颜面了?”
徐溥道:“殿下恕罪,他们只是一心为国,故而失了些分寸,现下已然知错了, 明日便会上表请罪。”
一句请罪就以为能将冒犯天威的死罪抵消了吗?朱厚照面如寒霜,只是并未当做徐溥的面直说。李东阳年纪虽大, 但尚心明眼亮,在一旁看得真真的,当下心中胆寒, 马文升不过上奏批评他玩物丧志就被他逼得致仕, 这三人可是让他颜面尽失, 依照这位爷睚眦必报的个性,只怕不会轻易干休。毕竟是多年的同僚,李东阳实不忍心,他想了想道:“殿下若担忧张奕、李越等二人的学业,老臣这里倒有一礼相送。”
朱厚照道:“是何物?”
李东阳道:“正是老臣近年些来的笔录心得,可供他们参阅。”
朱厚照双眼一亮,面露惊喜之色:“此话当真,李先生当真舍得?”
李东阳微笑点头,心下在滴血,为了三位同事的前程性命,舍不得也得舍啊。
“这下,孤就不必烦恼了。”朱厚照的声音都轻快了不少。无怪他如此动容,李东阳于弘治年间主柄文坛,乃是茶陵诗派的领头人物,不仅文章写得才藻富赡,一手好字更是被誉为海内珍品,天下士人虽多,可都以得到李东阳的墨宝为荣。拿着文坛魁首的心得学习,如果还过不了一个小小的神童试,那干脆别在世上浪费米粮了。
朱厚照欣喜之余,益发感动于李东阳的一片忠心,他道:“二位先生不愧是一代宗臣,孤感念在心。不知二位想要何等赏赐,孤都会进言父皇,尽力满足。”
一代宗臣语出《汉书》:“唯何参擅功名,位冠群臣,声施后世,为一代之宗臣。”其中,何是指萧何,参是指曹参,二者皆是汉代名相。朱厚照以此二人比他们,乃是极高的褒奖。徐溥浑浊的双眼中流下泪来:“臣已是行将就木,除了埋骨桑榆外,别无所求。殿下如扶木朝暾,光芒万丈,还望多多珍摄,莫忘天下臣民对您的殷殷厚望。”那就是成为大明的中兴之主,重振乾坤。
朱厚照颇为动容,点头让徐溥放心。他又看向李东阳,李东阳斟酌语句道:“臣蒙陛下恩典,已然位居要津,于己身亦别无所求,惟愿殿下沿袭陛下圣德,弘毅宽厚,克逮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