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宽厚,又是包容,其他两人都是灵心慧性之人,岂会不明白。徐溥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而朱厚照则是微微皱眉,他就说李东阳今儿个怎么送如此重礼,原来是拿这些换他高抬贵手。他想了想道:“好,孤就给李先生一个面子,只是那三人如若再犯,那时孤可没有今日这么好说话了。”
李东阳忙拱手致谢,朱厚照又道:“先生既来了,何不去瞧瞧孤那两个不成器的伴读,若得您亲自指点,也是他们前生修来的福分。刘瑾,带李先生移步。”
李东阳一惊,这是要支开他的意思。他心下疑惑,却不好直说,只能跟着刘瑾离开。孰不知刘瑾心中也如百爪挠心一般,何时太子与人说话还让他避出去了?
眼见左右皆退后,朱厚照方对徐溥道:“先生既告老,不知接下来是何人有幸,得升大学士之位?”
徐溥心中如遭重击,万想不到这位十来岁的太子会问此事,他推托道:“此事自由陛下决断,老臣哪敢妄议?”
朱厚照挑挑眉:“您是四朝元老,当朝首辅,父皇素来倚重您,必会将您临去时的举荐放在心上。您往我这端本宫来,不带谢先生,却带了李先生,孤便知您所属意下一任首辅为谁,故而方以萧何、曹参为比,您与李先生不正是在重演萧规曹随的美谈吗?而李先生既已升任,次辅中便有空缺,依照往年的惯例是从六部中擢升。孤只有一条,刘健等三人,不得入阁。”
徐溥闻言大惊,他道:“殿下不是已然许诺,既往不咎,怎么又……”
朱厚照道:“既往不咎不等于还大加提拔。先生不是外人,孤便直说了,即便您说动了父皇,日后待孤继位,也一样会把他们贬下去。”
徐溥的身形都佝偻了几分,他想了想道:“殿下如此直率,老臣自也以诚相待。实不相瞒,在这桩事出现之前,老臣实际是属意刘健接任首辅,盖因他果敢善断,有经济才。但因出了此事,老臣方觉他与您脾性不合,恐出大乱。而此次争端,多亏宾之及时告知老臣,又在圣上与臣子之中调和,方得圆满解决。故而老臣改变主意,力荐宾之,以刘健为次辅。这样有宾之在其中缓和,您与刘健之间即便意见不合,也不会过于激烈。”宾之是李东阳的字。
朱厚照翻了一个白眼:“可是孤现在连看他一眼都心烦,怎能不激烈。”
徐溥道:“殿下,为国取士,岂能因一己好恶。当今天下,看似是四海升平,可庶政已然是问题重重,财政入不敷出已然多年,须得一位实干之臣,方能辅弼圣上及殿下,革除弊政呐。”
朱厚照不以为意:“先生未免太危言耸听了。”
徐溥被堵得一窒,他道:“殿下如若不信,只管去通政使司一观内外章疏便可知晓。老臣若有一字虚言,死无葬身之地。恳请殿下听臣一言,摒弃前嫌,宽大为怀。”
说着,他摸索着就要跪下叩首,朱厚照忙扶起他。太子爷对徐溥的人品与见识还是有几分信任敬重的,眼见他风烛残年,还在忧心国事,也不免生了恻隐之心,他摆摆手道:“好吧,好吧,孤准先生所求就是了。”不过此时,他心里却埋下了疑窦,庶政真的已经到了问题重重的地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