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媸钺姒虞回姑篾城,将观部治水进展与姒夏做了沟通,表媸钺表示自己离开良渚过久,还是需要回去看看。姒夏刚接任勾甲,也是事务繁忙,于是也不挽留,只是不放心姒虞在良渚的生活,眼泪汪汪的抱了又抱姒虞,舍不得放手。
次日一早,媸钺父子协同留在姑篾的公孙等人,乘坐押运贡献的竹筏,踏上返程。
兰水向北注入绿渚江后,两岸群山高耸,绿树成荫;江面变窄,水流陡然加速。姒虞等孩童虽在姑水边长大,但从未见识激涛劲浪,江水拍打到脚上裤腿上,惊起阵阵尖叫。偶到江水平缓出,众人望着远处岸边忽而潜水忽而浮现的水鸭,不停指指点点。隐约间传来低沉入腑的啸声,公孙说那是虎啸山林在宣示主权。竹筏上的船夫手持长长的竹竿,在激流中熟练的调整方向,在缓水中却横握竹竿坐下休息,若水流太缓就把竹竿插入水中,一撑一蹲之间竹筏又滑出很远。
公孙虽来自北方中原,却也不惧水,只是激流中竹筏晃荡之际,需蹲下保持平稳。出了山峡,又一条河流汇入绿渚江。媸钺说那是分水,此地就是朁国分水伯的领地。公孙问道:“颛顼,分水伯也像姑篾侯一般,是当地土著吗?”
媸钺说道:“非也,非也。数百年前分水伯之祖治水有功,因此受封分水伯于此。分水伯祖上南渡而来,是良渚六大世家之一。”
公孙又问:“那此地土著呢?他们去哪儿了?”
媸钺诧异的回答:“土著还能去哪?他们自然在此地,为分水伯耕作渔猎。啊?公孙兄不会是以为我们良渚杀人占地吧?哈哈哈……”
公孙汗颜道:“原来如此。那么当地土著为何心甘情愿为分水伯耕作?”
媸钺道:“此乃数百年前旧事,我如何得知?不过我看姑篾耕作技艺,不及良渚之十一;如果我在姑篾治水成功,那么姑篾之人也会心甘情愿为我耕作。”
公孙大赞之余,心想:恐怕功德还需威压并行,更有成效。
分水之后又过一峡谷,两岸屋舍俨然鸡犬相闻。媸钺介绍说道:“此地为阳陂,从阳陂翻越午潮山,只需一日行程即可到达良渚。不过两条腿走路,不如水路轻松,而且还能见识江水倒流奇景。”
姒虞等人一路行来,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已经习以为常,听到媸钺所说的江水倒流也不惊讶。竹筏顺着江水拐了个大弯之后,竹筏队在江东靠岸停歇。姒虞见天色还早还不到歇宿之时,就问道:“阿爸,为何在此靠岸停歇?”
媸钺笑了笑不说话,示意大家安静。过不多时,绿渚江下游方向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像沉闷的雷声,又像万马奔腾向众人袭来。声音越来越响,绿渚尽头出现一条白线,近了才发现是奔涌的浪花。
竹筏在浪潮中一阵颠簸,水浪拍打着岸上的土石,一阵阵哗啦啦之后,白色的浪潮继续往前奔去,慢慢消失在碧绿的江水中。船夫们熟练的调转船头驶向江心,再顺流继续漂行。媸钺看着蹲下身子的公孙,以及目瞪口呆的姒虞等人,哈哈大笑说道:“此乃大海涨潮倒灌,至绿渚江逆流。天下江河千千万,唯有绿渚有此奇景。”
江面曲折,太阳一会在筏左,一会又跑到筏右。天色将晚,竹筏队从绿渚江驶入一条小河。小河其实不比婺水小,只是与宽广的绿渚江相比,显得娇小玲珑。媸钺说这条河就叫小河。
竹筏队沿小河逆流而上,船夫们吃力的撑着竹篙。随从们升起黑色的颛顼旗,白色的神徽在夕阳照射下熠熠生辉。小河岸边,有日落而息的农人,见到筏上的颛顼旗,纷纷行礼致敬。越往前行,岸上行人越多,屋舍越密,直到前面出现乌压压的一大群人,竹筏渐渐放缓,然后靠过去。
媸钺对姒虞说:“前面是艮山侯封地,我们今晚就在艮山歇宿。”公孙听到艮山之名,心中一动:姑篾山部称艮为山,不知道与艮山有何联系。
艮山侯恭敬参拜,行礼过后上前热情的拥抱了一下媸钺,随后媸钺拉过姒虞向艮山侯介绍道:“姒虞儿,这位艮山侯寅戈,他可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要以叔礼待之。”姒虞于是鞠躬行礼。
寅戈坦然受之,对姒虞说道:“早听你父亲说你聪慧壮硕,如今一见果然有颛顼丰采。”于颈项处解下一串玉刀,说道:“送你了,权当见面礼。“虞见媸钺点点头,于是称谢收下。
媸钺又介绍了公孙,说道:“寅晖在姑篾治水,估计还需三五月才能回家。艮山侯要有数月看不到儿子了。”
寅戈说道:“我要替我儿谢过颛顼,有机会学习治水之道。”
在艮山侯引路下,众人向寨子中心走去。此地屋舍与姑篾大同小异,也是高脚离地稻草为顶;只是艮山侯府却高大许多,屋舍台地远高于其他平房,且房屋高大无需弯腰进门。门前点了两排火把,火焰跳动明暗相错,显得热闹非凡。
进门之后大厅异常宽敞,姒虞从未见过如此宏大的建筑,比姑篾城的房子要大,更别说豫部理老居所。大厅两侧满满数十个火把,照的大厅光亮如昼;正中间的一个大火塘,不知道上面架着什么,正滋滋冒油,散发着诱人香味。
落座后,寅戈说道:“这是今日刚刚捕获的鼍龙,颛顼有口福!”说着就掰下一条腿,递给媸钺。
媸钺不客气的接过龙腿,撕下一块肉,然后剩下大部递给姒虞,招呼大家说道:“艮山侯好意,大家不要客气。众人水上漂行一天,吃的甚是简陋,此时在香味刺激下,口水直咽,听的颛顼之命,哪还停顿。
艮山侯又递给媸钺一陶杯,陶杯通体黑亮似透非透,在火光照射下里面的水波荡漾。媸钺大喝一口:“好酒!好酒!……你这里要临时抓鼍龙,可不容易。说吧,究竟养了多少?”
艮山侯嘿嘿笑道:“不多不多,可不敢和震泽伯比。”
媸钺说道:“你好意思提贞塏。他那里靠近大湖,再养数百条鼍龙,也不愁鱼虾喂养。”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就在艮山侯府内歇宿。
公孙却立即往媸钺房间,不成想却被侍卫拦住。待侍卫通报获准后,公孙才得以进入。
媸钺的房间很大,外间是客厅,摆放着桌椅茶水。茶杯也是极薄的黑陶,比公孙在姑篾所用的粗陶精美百倍。姒虞也在屋内,说是与媸钺同榻而眠。姒虞给公孙倒了一杯茶,茶水上漂浮几张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