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分离多年,然后再次相遇,但重聚只是证明了不可再聚,毫无温暖的回忆,有的只是尖酸的认识,意识到时光的流逝,一切快乐和美好的东西都不富旧日模样。”
——纯真告别|杰奎琳·苏珊
我带着各式水果去看望了秋甜,她刚刚做完手术,正好是在观察期。临出门的时候我发现家里的日历很久没有翻动,客厅里摆着的是一个过一天撕一页的老日历,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是洪黎买的。
我仔细一看,今天离过年已经没剩几天,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八。可惜银行放假不会那么早,我应该会在29号那天枯坐到下午五点。
周末的医院人还不少,不过可以理解,大人要上班,小孩要上学,只能拖到这样一个哪里都人多的日子里来麻烦医生。
今年来了好几次医院,比我前五年加起来的都要多,在这里经历了分分合合,起起落落,却对这里没有感情,没有讨厌,更生不出什么喜欢。
很多书里喜欢用“消毒水贯彻鼻腔”来描写医院,但我觉得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既没有怪异的臭味也没有浓烈的消毒水味儿。但是所有人习惯性的带着口罩,试图隔绝什么。
走进秋甜病房里,一个医生和几个护士正在查房,我只好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他们都出来,再走进去。
“哇,你怎么来了呀!”秋甜看到我很兴奋,直接掀开被子要下床,吓得我赶紧冲上去把她摁住。
“你干嘛呀,别乱动,伤着刀口了怎么办啊?”
我这才开始仔细打量她,面色红润,感觉好像还胖了点,不知道是不是躺久了水肿,除了头发油了点,脖子上缠绕起一层白色的绷带以外和旁日那个嘻嘻哈哈的秋甜没有什么差别。
“啊呀,我这不是见到你太高兴啦!我老公刚好去接小泽了,今天幼儿园有文艺汇演呢,小泽因为我不能去看还掉小珍珠了。”
秋甜还是没有老老实实地躺好,选择了和我一起坐在了病床上,彷佛那是一个可以自动调节的沙发。
她开始热烈地跟我介绍起病房里的一切,比如这本来是一个双人病房,结果她前脚刚进来,后脚那床病人就出院了,两个人连个招呼都没打。还有医院病房里的空调比她家里装的地暖还带劲,最重要的就是她最后选择了伙食好的这家医院。
“我跟你说,医院食堂阿姨自己做的小餐包简直了!”她满眼的兴奋,我也搞清楚了她应该是重了点起来而不是水肿。
“你怎么样?”我听她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却没提及自己半分,便开口问她。
她愣了一下,思考了一下说:“没我想象的那么痛,总之肯定没有生小泽那么痛。”
她随后跟我说最后医生还是没能成功给她做成微创,还是选择了动刀。
“还好是全麻,不然一个人在你脖子后头喇一刀,那多瘆人啊。”秋甜故作惊恐状。
“医生说,恢复的好的话,疤会很淡很淡,几乎看不出来,我已经算是幸运的那个了。”她轻轻抚摸自己脖子,动作微乎其微,也不知道手指的绒毛有没有接触到上面白色的绷带。
“我同床那个病人,他的疤很大一个,应该是为了消除之前的标记,他是一个人走的。你说我这样的,还好,是为了不被标记才来添着一道疤,那些Omega呢?为了覆盖一道疤再多一个疤。”
就像为了覆盖一个纹身再纹一个新的,更大,更复杂的纹身。就像为了掩盖一个谎言再编织一个更大,更复杂的谎言。我心想。
“是为了摆脱那些束缚吧。”我回答她,我想她需要我迫切地给出一个答案,尽管一个Beta能给出的答案是那么苍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成功扰乱了我们的聊天,小泽咋咋唬唬地跑进病房,紧随其后的是明显放慢了脚步的淮淮。
我差不多要有两个星期没见过淮淮,他和小泽今天都是一样的打扮,画着夸张的舞台妆,看得出来淮淮扮演的是小猫咪,小泽演的是小狗。
他满怀期待的看了我一眼,脆生生的,很乖。
林桉怎么生的,怎么淮淮只像去了他。
小泽先叫了我一声漂亮姐姐,然后再拉着淮淮到秋甜面前。秋甜看他俩装束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完又苦着脸说她伤口疼,小泽和淮淮吓得要去走廊里喊救命。
秋甜连拍了好几张两个小孩的照片,还招呼着我给他们拍合照。
“诶,你也拍几张,我要发朋友圈!”秋甜完全兴致上来了,一边给刚拍好的照片加滤镜,一边马不停蹄让我也加入其中。
我本想拒绝,结果淮淮不知怎么了,拉着我的大衣衣角说道:“你不喜欢小猫咪吗?”
我看淮淮以为我不喜欢他,眼泪都要掉下来,赶忙解释:“喜欢啊,阿姨可喜欢小猫咪了,拍吧拍吧,小泽快你到我的右边,淮淮在左边吧!”
拍完秋甜顺势坐在了小泽那边,而淮淮就坐在了我旁边,贴得我很紧,就像一只真的小猫咪一样。
林桉小时候也不这样呀,我偷偷瞄着淮淮。
“小泽你爸爸哪去了?”秋甜这才想起她那位好老公。小泽十分硬气,揭发了他爸爸偷偷吸烟在外面散味儿的事实,我默默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为那位Beta同胞祈祷。
“淮淮,是你爸爸让你来看阿姨的吗?”秋甜探过身子来问淮淮,淮淮点点头。
“那他怎么不进来呀?”
“今天爸爸有事情,是叔叔来接我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