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说的不算很快,但就这样张苍也必须奋笔疾书才能勉强跟上,陈平也拉出竹简同步记录着,准备皇帝说完后交给张苍比对补充遗漏。
“我还有个想法,但这需要司马昌在冶铁上有大进展。”胡亥敲着御案,“这个想法不限于巴蜀运粮通道,铁量足够时可在主要驰道上运用,就是在道中铺铁制轨道,让车辆在轨道上走,因为铁轨上拉车的阻力小,这样一辆可载三十石的单牛革车或许就能单牛载运五十石。可这样就有一个要求,道路要尽量平直,否则坡度一大这一头牛可就控不住一辆重车了,减小的车轮阻力不能防止车辆下滑。现在铁产虽不足行此法,但筑路是劳民伤财之举,所以不可一而再、再而三,少府勘察巴蜀通道时也要注意此点。可用水力提降,道路平直,这是勘察规划的重要点。”
“至于开路的费用和劳力,”胡亥又露出坏笑:“或许可用商贾之力,分段包给他们,然后他们可收过路费。”
“好啦,今天我想到有关少府的事情就是这些。”胡亥抚掌,“上卿,有什么其他消息?”
陈平把同步记录的竹简卷起:“顺王(公子高)与廷尉史参(曹参)已经回返,大约再有一日可入咸阳。”
他一指对面几案上垛起的一堆竹简,“这是他们先递交陛下御览的贾律草制。”
胡亥看了一眼那堆玩意儿,脸色就变了:“这么多,朕要看到什么时候?”
陈平一本正经的回答:“这是陛下所关注的大事,陛下当细读之,不然臣下对陛下之意理解不透,执行变了样,陛下岂不白费了心思?”
胡亥本来挺立的上半身立即一垮:“好吧好吧,看就看吧。韩谈,给我搬上来。还有什么事情?”
“荥阳消息,张楚军正在敖仓西四十里适宜登岸的河水岸边筑垒。章邯奏报,已经有针对性地战法措施。听风阁报,田臧杀吴广,陈胜加封田臧上将军、领令尹印。”
“吴广被田臧杀了?”胡亥对这个早已知之的历史事实假装惊讶了一下,“看来陈胜对吴广也很忌惮啊,哈哈哈哈,居然给田臧大赏。”
“自然是该赏。”陈平嘴角露出笑意,“陈胜王,这个王现在看来也就是闾左之才,心胸实在不够。至于田臧杀吴广,想必是就如前番栾布所言,田臧想在敖仓西筑垒以抗秦师,而吴广不同意,田臧这也是死中求活,不想帮了自家大王一个大忙。”
“嗯,现在田臧独览荥阳军权,就开始筑垒防范了。荥阳张楚军的部署思路是什么?”
“郡尉厉分析,应是两下分兵,敖仓西营垒和荥阳外围城一分为二,两边各用多少兵力就无法预知了。”
“这是章邯的事情,既然他奏对已有战法,我就不关心了,上卿有兴趣可以多关心一下,提点儿建议什么的,但除非上卿认为章邯方略必败,否则不要强力干预。”胡亥随手抓起一册贾律草案,也不看,漫无目的的玩弄着。
“陛下宽心,臣自知。”陈平拱拱手,“泗水郡消息,十日前景驹和秦嘉的联军已经夺下了彭城。”
胡亥“啪”的丢下手中贾律竹简:“当真?”这个问话不过是个下意识的行为,所以他马上就跟了一句:“姚贾那边的细作、王敖那边的锐士,都开始安排了吗?”
“典客称已经有了一些眉目,细作已经进入留县宁君的周边,但需择适当时机才能接触。至于风影阁锐士,陛下,臣以为还没到行动的时候。”
“咳咳,”胡亥咳嗽一声遮了遮脸儿,突然想起一事:“诏令姚贾和王敖,在彭城四角靠近城墙所在,租或买入一些宅子,院子要大一些,但也不要让城墙上的兵卒能看到院内的活动,然后让听风阁派几个人住进去,做个小商贾。这是预作一点小部署,可能要在一载或几载内才有作用。”
“嗨。”
敖仓西,田臧大营。
“本将带十万卒,在敖仓营垒防秦人由河水登岸,汝只剩不足八万军,如果荥阳城内秦军出击,可否抗的住?”田臧在敖仓大营的大帐内,正在和李归商讨军务。
“围城这么久,城内人出城偷袭都没有过。这些人属于三川郡兵,守城现在守出经验了,攻击还是新卒一样,上将军无须过虑。只要上将军抗住关内秦军,属将这边堵住城内秦军避免上将军被两面夹攻即可。上将军原来建议假王沉舟堵住敖仓码头,假王薨前就已做好此事,所以属将只需防住荥阳的西城和南城即可。”李归信心满满的拍着胸脯。
田臧看着外面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有些急躁:“当初建议假王在此设垒,假王不允,现在秦师已经出关数日,就在这两日就会到此,营垒筑建得如此仓促,本将军心中不安啊,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李归安慰道:“上将军也不用过于担忧,从攻城上看,秦人好用火攻,现在上将军所立营栅均涂以厚泥,火攻无效。秦人在河水舟上,荥阳城内能投石几百步的大型投石机也施展不开,无法架设在舫舟之上,可用的不过床弩。若火攻无效,床弩的毁伤力就很有限了。而且,上将军也收集了脂膏可用于烧敌,木船如何可抗?上将军的营垒燕翅横列,秦人只要无法登岸后继续前行,只能僵持于此。”
田臧笑了:“希望能如你所言。大王还是很想我等撤回王都附近,增援许县和扶苏。只要秦军攻不破我的营垒,稍有撤离之意,我等就立即悄悄撤军。所以,你要把撤军所需的舟船尽量多准备一些,一应物事都预作准备,最好一旦回撤,能够在两日内全部撤离此地。”
“喏。”李归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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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岸边,秦锐临时大营。
“若照以前,张楚军在河水岸边设营垒,我军将以全军二十数万卒的雷霆之势,强行登岸,集中突破几个点,跨越营垒而将其击溃。”
章邯坐于案后,目光炯炯的看着帐内的二十几个军侯以上将领,“但现在陛下设匠师台,为我等提供了更为强劲的军械,还有数万战骑,所以此番剿灭田臧,有诸位所领十五万军已经足矣,另外由长史欣和都尉翳所领两军正在潜行往许县和郏县方向。诸将,十五万对十八、九万,可怯战否?”
大帐内一下爆发出了哄堂大笑,裨将军杨熊的大嗓门喊着:“大将军,属将等都不惧这些闲民,大将军出此言,可是自己怯战了?”
诸将笑得更响亮了。
章邯也露出笑容,抬手向下一压:“不知道这个田臧怎么就会认为我等一定就会在敖仓西四十里登岸,如果不理他,直接从成皋登岸然后沿陆路进击,他这么兵分两路却正好各个击破。”
“不过他想的也不错,若要速败之,从成皋进军显然要慢很多,而从河水调军可减少一半陆路行军,他筑垒的位置也很适合与荥阳大营成犄角之势两面夹击。既然田上将军费了这么大力气做了这样的准备,本将军决定还是让士卒们省些气力,就按田上将军的意思,直接乘舟到他的营垒前吧。”
他摇摇头:“周文军尽没,是前后被堵,逃无可逃,现在田臧的河水旁营垒拉出了一条十里长的防线,一旦防线被破,溃散必不可免。陛下喜欢生俘,各部对敌当以生俘为主,但也无须拘泥于此,生俘若会伤己,自是必杀。好了,虽然本将军刚刚说陛下给了我等强劲军械,可秦锐于河滩登岸后,滩地柔软,无法架设投石机,如何破之,本将倒是很愿听听诸将的建言。”
公叔起双手一抱拳:“大将军,属将认为,登岸后布正常方阵,抗敌箭攻,然后每部各择一点,先以床弩集中破之,然后弩阵半数撕开此点,再以轻兵突击。”
公叔起的方法与胡亥所授的骑兵凿穿战术相似,章邯听了微微点头。
伍叔熊拱手道:“成皋既在我手,田臧在此方向上必有斥侯,可能还会于要道结营阻截。属将有一策,可能大胆了些。”
“将军请言之,此刻所言都为参照,本将军自会择善而行。”章邯说道。
“属将之策,就是以此番随大将军而行的三万骑军,就于成皋出发,四十里可至敌营后。如需绕行躲避中间的敌营阻截,可由成皋向东南绕行,也超不过百里,为保存一战之力可用两日达。大将军可先于滩地攻营一日,吸引田臧注意力,待骑军至,滩地攻击与后营攻击同时进行,于河水舫舟举狼烟同步。”
“属将此策取决于田臧后营防守不严,所以大将军或派出我军斥侯,或联系荥阳敖仓派出斥侯,把田臧大营构建情况摸清方可使用。”武叔熊又一拱手,结束发言。
两人开了头,大帐中又热闹了起来,其他将领也都纷纷发言,有的可行,有的不太可行,很多将领都是附和公叔起和武叔熊的,有很多补充完善的建议。
章邯一一听取各将意见,然后让校尉和军侯退出大帐,留下裨将以上的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