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里他对我说的唯一一句话居然是问我叫什么名字。”
说到这时伯玉脸上虽然没有笑意,却也是笑破了声。
“还好在十岁那年,我被送到师玄公的洗砚阁,跟随师玄公读书。”
伯玉终于恢复了些许笑容,对着阿孜勉强笑了笑。
“后来还认识了阿孜。”
“太好了。”
突然木门打开,周围顿时一静,一位老妇带着稚童从屋里走出来。面对这么多双眼睛,老妇不急不缓的行了个礼,动作规整得就像仕女图画的一样,可是稚童就明显有些怕生,死死躲在老妇身后。
老妇盯着伯玉,眼神很是慈祥,语气里终于激动:
“可是探花郎之子?”
“探花郎?”伯玉有些想笑,“我父亲可……”
伯玉表情凝固,在这时脑袋里好像有无数根线在拉扯他。
“不会错,探花郎陈知节,益州都督陈大之子。”老妇走上前来仔细端详,“小郎君长得可真像探花郎。”
“长者可是父亲故人?”伯玉虽然脑子里一片乱麻不确定老妇说的是不是真的,听到这里还是十分恭敬道。
“我只是个乡野村妇。”老妇笑了笑,“不过曾是薛氏族女的伴读,探花郎当年从广元路过,小姐便时常同我谈及探花郎。”
小鲤鱼眼睛瞪大的比真鲤鱼还圆,小脑袋里顿时闪过了什么情定三生,什么始乱终弃,什么……小鲤鱼死死按捺住想要说话的冲动。
“那,那……”伯玉十分尴尬,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小姐只是在街上远远见了探花郎一面,探花郎可能都没看到过小姐。”老妇打消了众人的胡思乱想。
“那年正是太平三百年,也是新汉以来开榜最盛的一年,进士及第达三百之数。”
“我家小姐说,探花郎虽然是益州都督之子,可毕竟出身实在寒微,能在南北各大氏族争夺下摘得头衔。比起那些早已定好在榜的世家公子,探花郎是真正的大才子。”
“小郎君见谅,我家小姐也是薛氏庶女。探花郎长得可真好看,小姐她就绣了一幅画着探花郎的刺绣,常常希望自己能嫁给一个像探花郎一样比世家子弟更出类拔萃的男子。”老妇替自家小姐道声抱歉,让伯玉顿时不知所措。
“长者,我不是……”伯玉哑口无言,“父亲他不是……”
“小郎君,我家小姐说探花郎是个伟岸的大丈夫,小姐她不会骗我。”老妇止住伯玉的话,说起薛家小姐就满是敬重,“所以小郎君对探花郎可能有些误解。”
“误解?”伯玉苦笑一声,“我都不知父亲他是探花郎!我竟一点都不了解他。”
“长者可还知道些什么?还请长者不烦问询。”伯玉长吐一口气后长鞠一躬。
“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小姐告诉我的,”老妇语气里充满着遗憾,却没有继续讲诉探花郎的故事,反而絮叨起了自己和这位小姐。
“可是小姐她被族中安排嫁到了北方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读书少也不知道很远是哪里,只是小姐说是很远。”
“我想跟着小姐,可是她不让我跟去。小姐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所以她什么也不带走。”老妇眼里满是思念。
“等等,老人家您多大年纪了!”小鲤鱼猛地举手插话,意识到不是课堂,隐秘的吐了吐舌头。
“我快四十了吧。”老妇摸了摸自己的脸。
“您继续您继续。”小鲤鱼对自己的莽撞感到不好意思。
老妇却是没有怪罪,只是浅笑了声。让小鲤鱼觉得这样的姿态好优雅,而自己就好粗鲁,于是肯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巴。
“小姐走之前把身契给了我。可是家里人当初卖了我之后,我就没有家可以回了。小姐说她会给我写信,她这会儿可是食言了。我等了好久没有消息,攒了点钱让族里的相识帮我写信,可是也没有下落。”
“于是我就干脆一直往北走,走啊走,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走到这走不动了,身上钱也花完了。还好无病他爹收留了我,后来我就留下来了。”老妇将稚童拉到身前。
“可是我生下无病没多久,无病他爹就受到征役也发往了北方。渐渐的他也没了消息。”
“我就在这路边搭了个屋子等啊等。”
说着说着老妇悠悠的朝伯玉跪下来,然后长拜不起,“小郎君,看在故人相识的份上,还请您收留无病!”
“啊,快请起快请起!”伯玉大惊,连忙站起来去扶老妇的手,可是这幅瘦弱的身躯却是如此沉重。
“长者,我也是孤身一人,不,孤身两人。”伯玉连忙跪下,嘴忙手乱,对着老妇拱手诚恳的说道,“我在此地没有亲近之人,而且我家中离此地实在是太过遥远,恐难承重托。”
老妇这才抬头打量了一眼伯玉,又不小心瞥了一眼小鲤鱼让伯玉不经意间看到,伯玉顿时领悟。
“小鲤鱼!小鲤鱼!”伯玉转过头来对着小鲤鱼求助。
小鲤鱼本来还看着两人互相跪坐在地上,顺着他们的眼神往自己这看也跟着环顾了左右。
小鲤鱼终于用手指了指自己:
“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