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这话一出,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平安面上。
平安这才低声道:“因为,程家的程之元夺了童试案首。”
案首,则为童试第一名。
苏轼当即就是小脸一垮, 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安哥哥,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弄错了?就程之元那等才学,就算从前他潜心向学,在‘丙’班中也只能排上中上游而已, 就算回去之后程大舅舅给他请了夫子, 也不会变得这样厉害,是不是你看错了?”
平安摇摇头,忿忿不平道:“不会的, 当时我看第一眼也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又看了好几次,发现的确是程之元是第一名。”
他跟在苏洵身边十多年,比谁都清楚苏洵受了程家多少气,比谁都不希望见到程家风光。
原本高高兴兴的众人听说这消息, 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
苏老太爷更是拍拍苏轼的肩膀道:“六郎,胜败乃兵家常事。”
“更何况你还没败, 已比很多人都厉害……”
苏洵等人连连附和。
苏轼脸上却是再无任何喜色,径直开口道:“不会的, 以程之元的学问定不能夺得案首,其中定有猫腻。”
说着,他的眼里很快就噙满了泪水, 哽咽道:“一定是有猫腻的。”
“本来我考了第四名还是挺高兴的,可听说程之元考了第一名之后, 就一点高兴不起来!”
“呜呜, 为什么会这样子……”
他哭的是伤心极了。
苏辙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这世上向来无绝对的公平,程家身为眉州首富, 想要在童试中动手脚简单得很。
他刚想要安慰苏轼几句,可苏轼已抹着眼泪跑开了。
气氛陡然变了。
苏洵也好,还是程氏也好,面上都无多少喜色。
苏辙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偌大一个眉州,谁都能考第一,可这人偏偏不能是程之元:“翁翁,爹爹,娘,你们别担心,我去劝劝六哥,他定会没事儿的。”
区区一童试对他来说是小儿科,所以如今面上并无多少喜色。
苏洵瞧着他离去的背影,面上隐隐带着几分笑意:“六郎小儿心性,八郎沉稳过人,这兄弟两人倒像是反过来了似的。”
***
苏辙迈着小短腿走到苏轼房门口,只见到苏轼房门紧闭。
嗯。
六哥真的生气了。
后果很严重。
苏辙在门口转悠了一圈,索性欣赏起他房门口的海棠树来。
过了会,他吃了些任乳娘拿来的糕点。
又过了会,他索性坐在苏轼房门口的台阶上看起书来。
童试过了还有乡试,乡试过了还有会试,会试过了还有殿试,一关更比一关难,简直是千军万马勇闯独木桥。
苏辙正认真看着书,苏轼就红着眼睛挨他坐了下来,低声道:“八郎,我的心里还是好难受啊!”
“你说我该去哪里检举程之元好?”
“程家多的是钱,定是他们收买了考官或提前买了考题。”
他说这话时声音哑哑的,可见是真的伤心极了。
苏辙看着他红通通的眼睛,不急不缓道:“六哥,程之元到底有几斤几两重,不光你我知道,我相信很多人都知道。”
“相信很多人都会觉得不对劲。”
“可既然程家敢做这等事,想必提前就已想好了万全之策,就算你有心想告,该怎么告?又去何处告?这件事没有你想象中那样简单。”
他拍了拍苏轼的肩膀,道:“我要是你,我不光什么都不会做,还会前去恭贺程之元一番的。”
苏轼眼睛瞪的大大的,惊愕道:“八郎,你疯了不成?”
苏辙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继续道:“童试是以县或府为单位进行的考试,想要作弊并非难事,可乡试了?会试了?甚至殿试了?一关更比一关,到时候就算他们想要作弊,就算他们有金山银山,也得看看有没有人敢收受贿赂。”
北宋重文轻武,所以对考场舞弊一事一向是严惩不贷的。
苏轼的眼里满是好奇,迟疑道:“八郎,你的意思是不是程家眼红咱们纱縠行的生意,也想学咱们家打响个什么神童纱縠行的名头?”
“如今还有童子科,程家该不会也想另辟蹊径,叫程之元去参加童子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