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林上布起了彤云,松树林里变得昏暗、沉闷。金耗子呆滞的看着前方划开空气像锋利的玻璃一样割过来的气刃,空气锐利的想要刺进面颊。
“嘣”的一声从旁边传来,一阵爆裂的风卷起地面上的一层草皮,猛的砸向那空中的气刃。风暴和气刃相撞,发出了像玻璃杯破碎一样的声音,“叮…”
风暴将气刃搅得稀碎之后,依然愤怒的掀起草皮,一往无前的向前卷去。眼见即将卷起旁边惊恐的两只山鼠,鼠五赶紧跳向前去,不断的用尾巴去安抚、调动那股风暴,但似乎毫无用处。察觉到这个脾气暴躁的狂风无法安抚下来。鼠五改变策略,架起风卷走前方的一只山鼠,又快速的跃过风暴,拉走了另一只,两只山鼠得以避过暴风的摧残。
那暴躁的狂风,迅速的卷向松树林,将前方的灌木、草丛和松树的枝丫生生掰断,再暴力的撕扯、揉捏成纷飞的碎片。那风在松树林里肆虐了好长一段距离,在地上犁出了一道新鲜的泥黄色浅槽,最后才在那视线尽头处缓缓消散。
鼠五惊恐的转身看向此时已经来到金耗子身边的鼠二十一,哑然失声。两道灰色身影从背后橡树的高处落下,鼠一、鼠二看着狼藉的现场,疑惑的看看了鼠五,又转过头欣慰的看着鼠二十一。
“嗒…嗒…”森林里响起了疏散的雨滴声,微风带着浸骨的凉气,眼见一场新雨即将成势。鼠一挥散了这群明灵。这群从未见过世面的明灵心有余悸的恓惶的奔向各自家去了。金耗子似乎也缓过了神,环顾了四周之后,失魂落魄的迈开踉跄的脚步,消失在橡树下。
一阵新雨滴滴答答的侵袭了这片松树林,林间雾霭沉沉,树干、低矮的灌木、青苔、岩石逐渐加深了颜色。雨点愈加密集,一切都笼罩在烟雨当中,湿漉漉、阴沉沉的。
雨水已经浇透了金耗子栖身的那个石壁,在石壁上汇起了一绺细流,慢慢的浸入了石洞,打湿了堆积的干草。冰冽的凉意从腿上沁入金耗子的身体,凉意不断加深,一阵阵的浇在金耗子身上,令它一阵阵的打着抖。金耗子被这凉意浇醒,脑袋昏沉、刺痛,随着心脏的跳动,脑袋里也传来“咚咚咚”的捶打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砸破脑袋,豁然迸出。尽管头脑昏沉,但金耗子终究还是意识到自己的巢穴无法使自己安然度过这场新雨了。它提起精神,鼓起全身力气,踉跄的跃出山洞,奔向草原。
雨后的清晨,干净而清晰。草原升腾的薄雾在晨光下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橙色。白色的雾沙、橙色的阳光、嫩绿的草地、枯黄的草叶、赭褐的土壤…万物无不生机盎然而又绚丽。
金耗子蜷缩在这个鼠二十一为它两次修建的新家里,不时浑身颤抖的打着摆子。鼠二十一和鼠小七在门洞前不断的踌躇张望,时而又跳下橡树,时而又叼着一点干爽的草叶铺陈在金耗子身旁。
当逐渐热烈的阳光驱散了空中的凉意,金耗子的呼吸缓缓平稳,四只爪子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虽然脑袋依然昏沉,但各种感官已经渐渐清晰了起来。在太阳散去它的余热时,金耗子在这个新家里进了食,然后又沉沉睡去。
玄青的夜色笼罩下,这颗橡树孤独的张着枝干,伫立在草原上。一道灰色的身影窜上树干,攀上了那股最大的枝丫,钻进金耗子的新家。
鼠小七趴在这个窠的边缘,侧背依靠着树枝编织的墙壁,专注的盯着金耗子。
这是鼠小七所有记忆中仅有的一只金黄色松鼠,它是这片松树林,不,是这整个灵界仅有的色彩。它是唯一。在这个灰白生灵麇集的族群里,在这个幽暗笼罩的森林里,它以这样明媚的颜色,划开了人生以前、现在和将来的晦暗。余生漫漫,但只要脑海中还存有这抹颜色的记忆,那么万物全然可爱。
那么,鼠二十一是不是也以同样的理由同样深沉的为它痴迷呢?鼠小七不愿再想下去。觉醒越久,对满足自我需求、存在和彰显的欲求就愈加旺盛,直到某一天,它会盛放成熊熊烈火,煅烧灵魂,扭曲本真和自然的世界。但世界除了不断的欲求,还剩下什么呢?当欲求出现,它会因其强弱的不同程度对理性进行蒙蔽,强烈的欲求足以遮蔽一切理性,让兽性重掌躯壳。一如此时的鼠小七。
它炙热的盯着伏卧在草堆上的金耗子,轻轻的挪动着四肢,蠕动身体贴了上去。
此时夜晚的凉气已经又一次的浸入了金耗子的身体。无边的旷野啊,幽暗笼罩着,未知的恐惧萦绕。针砭肌肤的夜露,带着刺痛灵魂的梦魇,扰乱心灵中的时间和空间。杳杳的汽笛、迷乱的霓虹…湖边浓郁的香味、橡树、浆果、风…气刃…气刃…
气刃即将宰割这具金黄的躯壳,金耗子感觉到审判的降临,气刃压迫过来了,身体感受到一阵压力缓缓的覆了上来。
金耗子突然一阵抖动,猛的从梦魇中挣脱开来,模糊的瞅见面前一只明亮热烈的眼睛,像是气刃一样水汪汪的无比剔透。金耗子惊恐的往后一缩,一只前爪猛的抓向那气刃一般剔透的眼睛。
“吱”鼠小七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往后跳去,紧贴在后面的树壁上,双爪捂着那只眼睛,缓缓的趴了下来,蜷缩成一团“吱吱吱”的虚弱的呻吟着,身体不住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