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方旭不自觉转头看向身侧——太吾戈临虽然神情只是略有惊讶,然而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掌心,却在听到“婚事”二字时微不可查地瑟缩了些许。
他眉头也渐渐紧锁,脑海中掠过无数猜测。
“师尊……”梅方旭将太吾戈临的手攥紧了些,低声说,“此事……日后再议,眼下还是为长孙神匠调理内息要紧。”
太吾戈临也垂着眸子,轻声说道:“朔方道长说得对,还是……还是先办正事……”
席间气氛也有些微妙。
连知情最少的顾修远都看得出这两人之间有不少猫腻,绝不是明面上所说的一个需要双修炉鼎、另一个需要除魔助力,那般互相利用的关系。
一路上他们三人没少溜进太吾戈临和长孙玄客共宿的房间里一同享乐,虽说小婊子无论面对哪位恩客,都慷慨地张开大腿尽心伺候,但就数与梅方旭交欢时格外缠绵,二人动不动就旁若无人地四目相对,再抱作一团吻得难舍难分。
再说了,太吾戈临又不是甚么守身如玉的大闺女,相公都嫁了五个了,再多嫁一个,还是个早已出入他床帏的熟客,不就是改个口的事么?
然而此刻端岚真人恰好愿意成人之美,助他二人终成眷属,他们俩却不约而同面露难色,甚至直言推诿。
“唔、这——”端岚真人一脸不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腰身却突然让青韵子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青韵子面不改色道:“嗯,咱们先聊聊上七星台的事。”
武当派阵法造诣独步江湖,御敌时善结剑阵,门中道馆香台布局也暗藏引动天地灵气的玄妙阵法。
而七星台便坐落于紫霄宫灵气最为浓郁的阵眼之位。七星台除了用以施展密法、助人平缓内息,更是武当派祭祖祭神的重地,仅有掌门和长老有权动用。
“七星密法之实质,与武当每年开坛祭神大典所行法事并无二致,是以需要在灵气浓厚的七星台之上施展。”青韵子说。
“灵气?”徐萧茂忍不住发问,“恕小子见识短浅,这灵气说的可是……可是上古大能修仙所需的天地灵气?”
青韵子点头。
“世人皆称武当为‘仙山’,殊不知这可不只是个美名呀……”顾修远挑眉一笑,话语颇有些意味深长,“武当绝学由祖师真武大帝开创,乃是传承自上古道门十二金仙的无上仙家武学。相枢乱世前,武当乃是名副其实的天下仙门正宗,听闻当年的崖间云上,御剑踏云的修士络绎不绝。”
端岚真人四处乱转的视线突地扫到顾修远身上。
“顾药王可真真是见多识广。”他目光如炬,“五百年前的相枢之祸,武当仙众为了护住荆北各地的城池与苍生性命,与相枢爪牙死战不休,十不存一。”
青韵子接过话头:“而相枢重伤伏诛后,天地灵气也迷一般消弭殆尽,武当门人……便与其他各派一般情形,无法再修炼任何仙家绝学,毕竟无论如何耗神费力引动灵气,这天地间的灵气……也不剩下几缕,能用灵诀引入体内了。”
“但或许是武当千年积累的仙缘深厚,唯独这七星台是个例外,历经千年岁月,仍受残留的天地灵气眷顾亲爱。”
长孙玄客若有所思道:“七星台……有何特殊之处?哦,在下只是随口一问,若是不便透露贵派密辛——”
端岚真人摆摆手,无所谓道:“不算甚么秘密……七星台乃武当祖师真武帝君之道场,或许因由帝君仙逝前常年于七星台闭关修炼,才使得此地积下非凡仙缘。”
顾修远正漫不经心啜饮茶水,哼笑一声,莫名其妙地盯着梅方旭打量了好一会儿,悠悠然道:“说起来,小阿临与那位帝君也有些隔世的缘分,毕竟武当祖师可是史书记载的第二任太吾传人呢。”
太吾戈临瞬间坐直了身子。
他入世以来忙于习武学艺,还得供四个男人随时泄欲,即使有心打听五百年前纵横江湖的历任太吾传人的消息,也仅仅从界青四鬼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而已。
未曾想到武当派这样传承悠久的名门大派,竟然是由一位自己的前辈创立。
然而片刻之间,他便打从心底升起一股彻骨寒意——伏虞剑被毁,乃是不知道第多少任太吾的义父所为,而自第二任太吾殒命、被神剑收摄魂魄时起,怕是已经过去了数百年之久。
也就是说,真武大帝的神魂被困在那无光无音、更无一丝人迹的漆黑炼狱之中,直到剑身被毁、终归轮回得到解脱之前,度过了数百年的孤寂光阴。
他手将梅方旭指掌给攥了个死紧,脸色变得煞白。
太吾戈临自知失态,慌忙埋下头,生硬地打了个圆场:“抱歉,荆地菜肴虽然美味,但实在、实在辣口,是晚辈不自量力了……”
梅方旭就坐在他身侧,握着他手掌,清晰感觉到青年周身异样的颤栗。
阿临怎么了?为何发起了抖?梅方旭心底一惊,不假思索地伸臂环住了他肩臂,低头仔细打量他神色。
那张俊美脸蛋上一丁点血色都看不见,连两瓣薄唇都在簌簌发抖。
也许是太吾戈临当下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席间两位东道主不禁紧张起来。
端岚真人急忙问道:“小太吾可是身体不适?哎呀——我、我考虑不周,你怀着孩子,饮食怕是有诸多禁忌——”
不等他继续愧疚自责,青韵子便安抚似的按住他的肩膀,转头朝梅方旭颔首道:“小旭,你房间离这儿近些,要不先带太吾少侠回你房间稍作休息?开坛施法一事只需敲定些琐碎细节,我们几人商议便好。”
“唔——对对对!小方旭快去、快去!”端岚真人眸子不着痕迹地一亮,接着又露出一脸担忧,“不过小太吾,若是实在难受,便……便差小方旭回来,请顾药王去给你把把脉。”
“小阿临去吧。”长孙玄客收到太吾戈临似是询问的虚弱目光,浅叹一口气,温声道,“莫怕,我们都在呢。”
一桌子人都不晓得长孙玄客此言何意,只有太吾戈临明白,是他洞察了自己心中所想,才出言安慰。
太吾戈临让梅方旭仔仔细细搀扶着腰,站起身时,才意识到自己连双腿都有些发麻。
“走得动吗?”梅方旭低声问。
“我……”
太吾戈临犹疑的话刚出口,眼前便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原来是梅方旭不打招呼直接将他横抱入怀,还将他身子往自己胸膛上紧了紧。
这还当着……当着旭哥哥师门长辈的面!
万幸梅方旭并不给他感到尴尬的时间,只朝主位点了点头,便在众人各异的眼神注视下抱着他快步离开了此处。
不过几个呼吸间,便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
太吾戈临被他轻手轻脚地放到了卧榻之上,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但梅方旭抚上他手背时,触手仍是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