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从第十年开始。
[00.——]
用给你的爱编织成的诗句
十年来不间断地送出
回信还没有来
回信还没有来
[01.第十年]
朔风凛冽,冰冻的雪原一望无际。车窗外的世界连一丝风都没有,一片沉寂。这天地的沉默就仿佛一张巨大的绒布,将地球紧紧包裹,依附于她的所有生灵都无法逃脱。
5923号运载车已上路超过十个小时了。他们从新加坡长途奔袭回来,车组人员都很疲惫。李一一盯着屏幕写了半天工作报告眼睛酸的不行,索性合上电脑。
Tim坐在他旁边正百无聊:“哟,少见啊。长条不写了啊?”
朵朵在副驾驶上捣鼓了半天随身通讯,闻言也转过头:“长条,累了?”她从座位底下抽出一管小瓶子,扔给李一一:“接着,滴眼睛的。”
李一一接了:“谢了。”
韩朵朵在三年前正式通过了医师考核,在小队中除了负责通讯,还肩负随队医疗的任务。她知道李一一的眼睛不好,所以随身备着眼药水。
Tim眼见着李一一滴了眼药水,收好了电脑,转而抽出一本子:“我去,你这都什么拼命精神啊……你就歇歇吧,长条?李长条?”
李一一一把拍开他凑过来的脸。
所有处于漫长旅途中的运载车恐怕都是一般寂寥。要么车组人员各做各的事,要么大家只是坐着等待。至于等待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少有Tim这样能侃能聊的人,总想跟大家聊点什么。
木星危机过后,Tim跟着周倩去当兵了。但他不愿意到地表去,就随着部队驻扎于某个城市。四年前李一一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发现Tim突然转去了地表部队执行任务,负责随车安保的工作。
他还是以前特能说的那张嘴,只是因为年龄增长,也沉稳了不少。
Tim忍不住瞟李一一的本子,里面似乎写了一些随笔和演算的公式。本子中突兀地插了一根长长的羽毛。那羽毛足有30cm长,原本应是白色,可能是因为积年携带的关系,羽尖有些泛黄了。
李一一随手翻到某一页,先刷刷写了“户口”两字,随即停了笔,低头沉思什么。
Tim一看到羽毛,便明白李一一要做什么了:他在给刘启写信。
运载车很晃,李一一尽力写得工整。他一笔一划在纸上写:“见信如唔。这几天,我在回北京的路上了……”
Tim看他写到这里,再也看不下去。他深吸了口气,像是叹息,不再理这个低头写信的人了。
[02.第十一年]
李一一的眼睛总是不见好。
或许是因为工作原因,一天24个小时里,他有14个小时都得对着各种电子屏幕。可是同事之间,也没见的谁眼睛已经伤成了他这样。他眼睛红肿,睡醒后犹是;十分疼痛,看不清东西。
时间久了,眼底满是血丝,干涩无比。
韩朵朵通过医师资格考试以来,一直想办法帮他治眼睛。他自己看过几次医生,无外乎就是那么几句诊断“没事的,多休息”、“没什么大问题”,还有“没事就少哭点”。
最离奇的就是这句“没事就少哭点”。李一一自认是倍儿有担当的一爷们儿,男儿有泪不轻弹,木星救援那会儿,最危急、无措的时候他都撑着,早记不清自己几辈子前流过泪了。
李一一跟朵朵说:“现在这医学生培养就是不太行。你看吧,这都诊的什么玩意儿?”
朵朵说他们就是些蒙古大夫,真正一流的医生都在前线。那意思差把“别的我不管你就夸我”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李一一说:“韩大夫,我一看就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朵朵从善如流:“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看看吧。”
李一一说:“我觉得行。”
朵朵给他试了几种眼药水,果真好多了。他也就信了韩朵朵的“一流医生都在前线”的论调。只是朵朵也一直跟他强调少工作一会儿,少看点电子屏幕,还是得让眼睛休息休息。
他也信了,十分珍惜每天给刘启写信的时间,这是他少有的不看电子屏幕的时候。
今天无事发生,他也实在不知道该写点什么,摊开信纸也只是潦草写了两句——
户口:
见信如唔。
你到哪了?我让人把信送去了布鲁塞尔,但是没人收,还给我退回来了。
这算了吧。最近几天眼睛不太好——
写到这,李一一将“眼睛不太好”几个字划掉,但看起来这处修改又十分明显。他撕掉纸,重新写一封——
户口:
见信如唔。
今天接了消息,下个月要去喀什地下城。
你在附近吗?
有空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