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宫没有昭文郡王。”
“太后说有,那就是有。”
李忘生身后的弟子想要出手阻拦,反被李忘生制止,却也没有回头甚至阻拦,脚下也未动一步:“既然姬大人这样说,贫道也没有妨碍姬大人的道理,只是希望姬大人执行公务之余,别坏了纯阳宫清静的规矩。”
姬别情似是对此置若罔闻,领吴钩台二十一护卫驾马闯入纯阳宫山门,于睿匆匆赶到,正要问李忘生发生了什么,后者摇摇头:“无妨,凌雪阁既是以护卫祁进之名前来,便不会出手伤我纯阳宫人。圣人对纯阳宫的态度不比先帝,不可妄动。”
“他自称姬某,便是凌雪阁吴钩台台首姬别情?此人心狠手辣名声在外,我担心……”
“担心又有何用,你刚刚应该听到了,他管祁进叫昭文郡王。”
于睿稍稍蹙眉,沉吟片刻:“我且先去叫弟子提醒近日来访的香客不要接近师弟的别院,姬别情不能动我纯阳宫人不假,但未必不会用别的方式来示威。”
“你认为他会让这里见血?”
“以防万一,传闻里此人向来阴晴不定,不能以常人之心推测之。”
祁进正在别院中练剑,他的住处紧邻思过崖,一是为了教导弟子方便,二是图个清静。华山素来不缺访客,三清殿的香客更是络绎不绝,师父纯阳子吕洞宾曾说,清修之人不应沾染太多红尘气,除了祖师圣诞之类的日子,他便鲜少往三清殿老君宫去。想着谢太后一行再过几日就到了,他又没得清净,想趁着余下几日养养神,才练过一套基础剑法,便听得院落外一阵马蹄声碎。
“什么人?”祁进收剑,望向院落外的高头大马,和骑在马上绯色官服银鱼袋的陌生人,“阁下怕不是走错了路,三清殿在西边的山门。”
“下官吴钩台台首姬别情,拜见昭文郡王。”
姬别情反身下马,状似恭敬地拱手行礼,身后护卫也纷纷效仿。祁进后退半步,冷声道:“原来是姬大人,久仰。贫道是纯阳宫紫虚子,不是大人口中的昭文郡王。”
“下官不是不明事理,王爷既然不喜,下官换个称呼就是,祁道长。”
分明是眉眼低垂,却让人觉不出半点敬畏之意,祁进直觉姬别情来者不善:“贫道素来与凌雪阁没有半点干系,却不知姬大人缘何亲自莅临寒舍。”
“瞧下官这记性,这就忘了正事,”姬别情立时站直身体,向后伸手,便有人将宝剑送上前来,“姬某奉太后与陛下之命前来,一是为了保太后与容太妃祈福大典不出差错,二是为了护卫道长之安全,这些日子怕是要叨扰了。”
“贫道无需护卫,姬大人何谈叨扰。”
姬别情皮笑肉不笑道:“您是祁氏血脉,自然可以随意抗旨不尊,可姬某不行啊。”
“你……”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有呼喊声,原是先前听祁进讲经的山下鳏夫,一边喊着“祁道长”一边爬上山梯来,祁进暗道不妙,连忙快步绕过一众凌雪阁护卫想要先一步劝人回去,姬别情的身法却比他更快,他还未及开口,便溅了一身的血。他睁眼时,只见地上身首分离的尸体,手中还拎着一筐新鲜菜果,沾着血和泥土滚落在地上。
“还是太后英明,这等大呼小叫不懂规矩的贱民都能随随便便近您的身,还说无需护卫,道长未免也太不警惕了些。”
姬别情手中的长刀仍在滴血,声音寡淡得像是在谈今日的吃食。祁进怒火顿起,倏地拔剑架在姬别情颈间:“他不过是个日常来听贫道讲经的香客,姬大人如此草木皆兵,当真是为了护卫我而来?”
“香客还是刺客,谁又说得准呢。”
祁进勉强沉下气,姬别情是朝廷命官,又带着尚方宝剑,为了不让纯阳宫染上祸事,他纵使再不忿也不能真的让姬别情见血,怒上心头近乎咬牙切齿:“你口口声声叫我昭文郡王,却上来就在我面前杀人,就不怕我参你一本,说你以下犯上?”
“道长远离皇都太久,怕是不知,凌雪阁职责所在,就是拿着尚方宝剑以下犯上,”姬别情收起刀,以眼神示意属下将尸体拖下去埋了,毫无诚意道,“姬某是奉太后与陛下之命保护道长安全,自然处处小心谨慎,唯恐此等山野粗人惊扰道长清修,还请道长不要怪罪姬某尽忠职守。”
祁进厉声道:“你这是草菅人命!”
“凌雪阁所到之处不存在草菅人命,”姬别情轻笑一声,“道长还是早点歇息吧,华山入夏晚,您若是在外头站这么久受了风寒,容太妃要怪罪下来的。”
姬别情转身离去,留下一地逐渐干涸的血迹和气到面色发白的祁进。后者手中的剑落在院门前的青石板上,只一声沉重的闷响。
天不遂人愿,纯阳宫也保不了他一世无恙,这一天终究是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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