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随我们一起离去吧,咱们去河北找兄长和阿姊。”
“父亲,我舍不得……”
舒勋神色严肃的摇头,他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我舒氏为楚人,故我昔日为楚叛秦,犹可以大义而言之,不损舒氏之名。今陈王用我,封我为贤信君,在这楚国身居高位,我自当为王效死。”
“若在此危亡之际,弃陈王而走,纵使能苟全性命,日后我舒氏还能立足乎?岂不被世人称作背主忘义之徒?尔等离去,传我舒氏血脉,我将追随陈王死战,以全舒氏之名!”
话音落下,母子三人皆哭。
舒勋轻声一叹,目中亦有不舍闪过。
他上前将妻女、幼子拥入怀中,做最后的叮嘱与告别。
……
楚国群臣皆在各寻生机,或是亲身逃往他处,或是将妻女托付他人。
陈胜没有阻止。
因为他自己也在托孤。
他将邓说叫到身前。
“秦军即将到来,大势已无法挽回,不谷想让你护送吾之妻女从齐地北上,去寻吴王。”
陈胜的声音很平静。
和历史上邓说被章邯别部击败,逃回陈县被陈胜以军法处死不同。
因为吴广尚在河北的缘故,陈胜并未像历史上那样的癫狂。
甚至在愤怒咆哮后,他的眼神很快就恢复了清明,对于邓说的败绩,表现的很平静。
现在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贫贱时的伙伴。
临阵托孤,自是明白自己即将走向覆亡。
邓说全身颤抖,跪伏在地上:“大王让王畔去吧。邓说无能,败于秦军,今愿随大王与秦军血战到底,至死方休。”
陈胜摇头道:“王畔与吴王不睦,唯有你方是最好人选。不谷虽无子,但膝下女儿亦是血脉,你为我送至河北,吴王定会好好善待,彼时我亦可安心矣。”
“大王……”
邓说哀泣不已。
陈胜轻声道:“去吧,带两千人护送他们离去。城中若有朝臣愿去河北者,皆可同行。”
到了这一刻,陈胜显得无比豁达。
邓说向着陈胜重重叩首,这才抹着眼泪退下。
陈胜默默看着他离去,转身回到了内宅。
他于陈县称王数月,纳嫔妃十余人。
对于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他很是宠爱,日夜恩宠不休。
这些嫔妃听闻陈胜想让她们随邓说北上以求生,全都叩首相谢,哀泣告别。
陈胜默默迈步,走至宅中的最后一间屋室。
屋中的女子和其他嫔妃不同,生的瘦弱,脸色蜡黄,容貌也不甚好看,却是他陈胜的糟糠之妻。
昔日在他陈胜贫贱时,不因他穷困而选择下嫁,并为其生养了女儿的妻子。
自称王后,陈胜也将其接入宫中,给与富贵衣食。
只是有了美貌嫔妃在,他很长时间都不会与这个昔日妻子见上一面。
“鸢儿,秦军要来了,我会让邓说护送你们母女北上,去寻阿广。他是我好友,一定会善待你们。”
陈胜略一犹豫,念出了许久未曾叫过的昵称。
鸢的神色很平静,并没有因为可以保全性命而高兴。
她轻声道:“大王未来会如何?”
陈胜略一沉默,道:“吾为楚王,为秦人所必杀。”
鸢咬着唇,她看着陈胜的脸,问道:“大王可曾后悔?”
“后悔?”
陈胜笑起来:“能一展志向,纵死亦不悔也!”
听到这话,鸢的眼神黯淡下来。
陈胜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到了这时,却也找不到什么说的。
他只轻叹道:“好好收拾一下,今日下午就离去。我去见见女儿。”
“妾知道了。”
看着陈胜转过去的背影,鸢轻轻低语着,伸手取下头上的发簪。
片刻后。
刚走到门口的陈胜就听到身后传来重物的摔倒声。
他身体一颤。
回首望去,只见殷红刺目。
……
当日下午,蕲县有车队离城远去,他们将走东道经齐地而前往河北。
两日后,黑色军旗出现在蕲县北方。
陈胜之楚国,也到了最后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