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某日朝堂之上,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论。禁军统领温明辉,多次请求为禁军在罗城中加盖房舍。许太后令工部做出预算,预算出来后,户部主事徐伟回禀说:国库列支困难,提议增加赋税,以便筹措费用。大司农甄伏进言:加税妨碍农耕,建议推迟。因钱弘佐即位两年来,连续死了两位宰相,大司农甄伏深得许太后赏识,有司农代理宰相权的苗头,他的反对颇有分量。许太后虽然提议众臣再议,众臣说话均模棱两个,请求圣裁。而钱弘佐未经许太后允许,从不轻易表态,这一天也是如此。许太后说应慎重考虑,未下决断便散朝。
下朝之后,许太后和钱弘佐专门商议此事,许太后问钱弘佐意下如何,钱弘佐道:“温统领所言甚有道理,父王过世那年,杭州城遭遇大火,禁军忠勇,以王室为先,奋力扑救王宫火势,这才保住王宫未遭大难。但也正因如此,罗城禁军因救火人力不足,房舍烧塌了很多。火灾之后,禁军将士只好挤住在未烧毁的房舍中,据温统领说拥挤不堪。罗城房舍早就应该加盖,但事隔近三年,因国库紧张,一直不能如愿。禁军是王族嫡系部队,本应格外优厚才对,现如今却连住的地方都匮乏。温统领的要求,合情合理,纵使再难,也要答允才好。”
许太后道:“说的也是,你召谢香存私下问问,他身在禁军,应该能知道将士们是否因为住所拥挤,有所不满,严重到什么程度。”
钱弘佐点头应是。
钱弘佐让内侍约谢香存到养元水榭的九曲回廊喂鱼,谢香存应召而至。两人在回廊上,兴致盎然地喂了一会鱼,因为钱弘佐料定谢香存,必然会赞同此事,所以也不着急问他,只是拉着谢香存看鱼群抢食,有的鱼甚至跳出水面,颇令人愉悦。直到把鱼食全部喂光,钱弘佐才让谢香存扶着自己进入了水榭中。
放下帘栊,内侍献上茶来,钱弘佐坐在桌边,和坐在不远处的谢香存一起品茶,钱弘佐怡然道:“小谢,你一边喝茶,一边听我跟你说件事。”
钱弘佐怕朝臣们的对答,谢香存听不懂,就尽量用比较浅显的语言,把前因后果非常详细地解释了一遍。然后问谢香存是否听说禁军中,将士们因住宿问题,有所埋怨。
谢香存如实道:“听说过。”
钱弘佐问:“你详细说说。”
谢香存道:“我住在殿前营,那里的军官,因为都是比武选拔上来的高手,待遇颇高。我听说,原本都是单独居住的,但因为房舍被烧的缘故,如今是六个人住在一个通间里。”
钱弘佐问:“你也是跟其他五人,住一个通间里吗?”
谢香存点头道:“是的。我在仿梨山庄时,跟我师父住在一起,我们师徒有单独的住所,我有自己的房间,比在禁军中住得好。”
钱弘佐不禁叹息,温存道:“等以后加盖了房舍,孤王让温统领给你安排一间最大的房间,让你住得舒服些。”
谢香存坚决道:“我宁肯就像眼下这样住着。”
钱弘佐惊讶道:“这是为何?”
谢香存道:“圣上,我家乡在长安附近的兴隆镇,就是因为那里赋税沉重,导致倾家荡产,逃难到吴越国。所以今日在朝堂上,听户部主事说要加赋税,勾起了家破人亡的伤心事,不由得为百姓们担心。”
钱弘佐安慰道:“小谢,你多虑了。你在朝堂上当差,已有许多时日,应该多次听到,众臣说我吴越国,富甲天下。跟兵荒马乱的中原,极是不同。”
谢香存道:“小人如果不是到台州去寻找过家人,我一定会对他们说的,信以为真。”
钱弘佐反问道:“难道他们说得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