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鸟参军实在没甚意思，长史君这次要去冯翊郡赴任，就也带上俺，离开这个鸟长安，甚鸟地方！”李隆基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可知杨相公为何人求官？”
“回皇帝陛下，只要臣有的，拿去便是，臣不需要交换！”
契苾贺与郑显礼脚前脚后进来，开门就骂了哥舒翰两句。然而郑显礼却全然没有契苾贺那般兴高采烈，幸灾乐祸。
“臣冯翊郡长史秦晋拜见皇帝陛下无恙！”
故人重逢，秦晋感慨万千，就打消了去胜业坊宅子的念头，先谢过张辅臣，然后便与陈千里结伴到酒肆中去畅谈。
“难道长史君不想再出关杀贼了吗？”
秦晋猛然惊醒，心脏突然不争气的哆嗦了一下，心道，莫非，莫非是为我求官吧？
然而戏演的逼真，就与真的一般无二。秦晋不知道李隆基作何想法，也许很享受这种恩威并施，予取予求的感觉。但他此时此刻的感觉实在是坏的不能再坏了。
此时此刻，秦晋只觉得自己就像一支风雨飘摇的小船，对自身的命运毫无掌控能力，只能随着海浪和狂风上下左右的摇啊晃啊！
李隆基呵呵笑着，竟在相邻的位置坐下，“现在可以坐下了！”
秦晋心中一动，皇帝的每句话一定不是废话，也不可能是虚指，李隆基既然如此说，那就是杨国忠肯定为某人求官了。但是这些事都不是秦晋区区五品官能够置喙的，是以连附和都不敢了。
说着便作势挥起又掌啪啪打了两下。
满满一桌子的酒肉，两个人直喝的昏天黑地，秦晋前世的酒量不济，这一世居然出奇的好，一连干掉十几碗酒，居然仍旧不醉。只陈千里已经眼神迷离，说话结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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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争权夺利，不如置身事外，安心的种田养兵！
“秦长史，请随奴婢蹬车！”
秦晋刚想就近去看看，却发现有人在远远的呼唤他的名字。抬头一看，却见肥硕的胖子甩着一身肥肉，正疾速奔跑而来，除了陈千里，又有何人？
这两个人具体如何争斗，秦晋不太了解，但是却清楚的记得，杨国忠使了一招借刀杀人之计，借着天子之手，逼迫哥舒翰仓促出潼关，以乌合之众与叛军精锐做野外决战，最后功亏一篑，连本人都做了安禄山的俘虏，后来又在伪燕内乱中惨遭杀害。
顺着眼前这条宽敞笔直的大道，可以直如东内苑，穿过东内苑，便是长安北城的延政门。进了延政门已经是长安城内，然后再经过长乐、大宁、永嘉三坊，便可抵达目的所在的兴庆宫。
“秦长史不必担心，圣人性子宽厚，凡事爽直回答，便不会有错！”
咒骂对于局势没有任何帮助，秦晋只忧虑，哥舒翰究竟目的几何，到底针对自己，还是所图为公。如果他的居心出于后者，秦晋绝不会恋权，将兵权交出去就是。
只是李隆基的态度实在好的夸张，居然连朕这种场面上的自称都不用了，好像他与自己是熟识多年的忘年交一般！
“长史君，俺听到风声，哥舒老贼欲夺新安军的兵权！”
“不用拒绝，朕还从你那里拿走了一样东西。”
“鸟！哥舒老贼都半身不遂了，连骑马都费尽，还凭什么掌咱兵权？”
这封敕书前面啰哩啰唆的写了一大堆，秦晋没心思看，但有几个字却分外显眼，“神武军中郎将”！
突然之间，秦晋又意识到自己的筹谋似乎还有着一个难以估量的缺陷。
秦晋总感觉李隆基笑的有些僵硬，这种感觉很快就一闪而过。
封常清未死，且率一部人马在河东与河北道之间伺机行动，配合河北道十五郡联合起事归唐。此改变其二。
秦晋的反应李隆基很满意，从吃惊与错愕的表情而言，此人的确没有与杨国忠勾结在一起，如果杨国忠与秦晋勾结在一起，那么现在便要做相反的决定了。
所以，天子让秦晋做神武军中郎将是天大的抬举。然而，让秦晋这一番发作，却弄得好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捏着鼻子认下来一般。
所以，在秦晋看来，杨国忠要对潼关失守，长安陷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还有其三，那就是秦晋接下来打算筹谋的，他要尽其所能使天子回心转意，改变诛杀高仙芝的主意。毕竟高仙芝有着无可比拟的作战经验，在这个时代的唐军中，称之无出其右也不过分，只要将他放在合适的位置，定然还会有奇功，奇效。
出了兴庆宫，冷风吹到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秦晋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湿透。总听人说伴君如伴虎，看来古人诚不欺我啊。
秦晋在张辅臣的搀扶下上了轺车，驭者一抖缰绳，车身辚辚起动，一路摇晃着向南而去。他们走的都不是寻常百姓可以通行的道路。
“昨日杨国忠来聒噪，要为某人求个官，我不想答应，但他是贵妃的族兄，且是宰相之首，又不能不给。”
其实，如此说很是牵强，秦晋岂会轻易就被洗了脑？俗话说有舍才有得，李隆基之所以惯着这帮臣下，当是眼下有相求之处，将来用过了，没了利用价值，还不是像丢块旧抹布一样，一脚踢开？
秦晋这回彻底傻眼了，他有什么东西，皇帝能够用的着，就算用脚指头都想的出来，自然是他带出来的四千精兵。但这种杀机四伏的关键时刻，容不得半分犹豫，李隆基的手段之狠辣，秦晋太了解了，曾经一日间杀掉了三个儿子。更何况秦晋还仅仅只是个毫无干系的外臣。
但是，李隆基毕竟是天子，不可能真就随意漫谈。爱人也必有其可取可用之处，否则他便不是能驭极天下近五十载的强势天子了。
也许是秦晋一路上沉默寡言，面色凝重，让张辅臣误以为他是因为即将面圣而紧张，于是便在快下车时提醒了一句：
“看看，我这个天子做的是不是很无奈？什么事都要紧着这帮人……”
“看看吧！又升官了！”
郑显礼又将话题扯到了关外的形势！
在唐代，京官是所有官员都无比神往的，哪怕是到地方上做郡太守，都不如在京中做一个等品秩而职权稍差的闲散官员。更何况，神武军乃北衙禁军，掌管皇城戍卫，中郎将更是军中要职，弘农郡长史究竟是郡太守之副，若郡太守稍有强势，长史也不过是个虚有其名的摆设而已。
天子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也有爱恨和憎恶，不知何种原因，李隆基自见到秦晋开始，便对他生出莫名的亲切之感。天子仿佛觉得自己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面对的不过是自家子侄而已，可以随意的放松漫谈。
“长史君，长史君！”
“如何应对？你我位卑言轻，相公们一句话，就能决定咱们的生死去留。”
“哥舒老贼没能得逞，只怕要气的吐血了！”
这一番突兀惊愕的表情落在了李隆基干涸的眼睛里，脸上的皱纹则绽开的更加细密，忽而又目光一敛，正色道：“对，不用猜了，就是朕的冯翊郡长史秦晋是也！”
“没睡，进来吧！”
说完又呵呵笑了两声。
此时所谓天子十六卫军纸面衙门居多，真正负责掌管皇城禁卫的只有北衙禁军所属之龙武军与神武军。众所周知，龙武军大将军陈玄礼是从先天政变时便一直跟随皇帝的老人，而他秦晋不过是个崭新的新人，天子又凭什么放心把他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
“快起来，起来，坐吧！”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此时的秦晋尚不自知，想要置身事外有多么困难。
秦晋说他喝多了，让他少喝点，陈千里却不断的强调自己没喝多，只是在这长安憋的快生出鸟来了，他要跟着秦晋倒外边去与胡狗上阵厮杀，才觉得爽快。
“忘了当初咱们兄弟被胡狗吓的六神无主了？才在长安过了几天好日子，如何又要出去受苦？”
“新安是咱的家乡，如果不打回新安去，这鸟参军也做的没意思！”
秦晋叹息一声。
“这回咱们兄弟都在长安憋着生鸟蛋吧，天子又改了主意，现在秦某已经是神武军中郎将，明日开始也只能给天子看门了。”
陈千里听罢哈哈大笑，“长史君怎如此说？神武军现在没设大将军，中郎将直接统管各校尉、旅率，是真正的实权将军！天子对长史君看重还来不及，如何舍得让长史君去憋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