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一早,韩尧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韩光正打来的,说他已经到川区机场了,中午就会来镇子上,让他带上祁言,他们一起吃个饭,好好聊聊。
韩尧是半睡半醒间接到的电话,压根没看号码,听到父亲声音的一瞬间,惊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祁言原本是睡在他怀里的,韩尧一动他就醒了,望见韩尧拿着手机一脸的凝重,顿时将问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等电话那头没了声音,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韩尧脸色阴沉地坐在那儿,好半天才把手机拿下来,祁言瞥了一眼屏幕上的通话记录,立刻明白了一切。
“主人。”祁言面色微变,紧张地捏住了韩尧的衣角。
韩尧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别担心。”
祁言抿着唇角没说话,但眉宇间的担忧却并没因为韩尧的安慰而有所减少。
韩尧攥紧了手机,脑子飞速运转着,他没料到他爸会真的找来,之前敷衍彭强时,他不过随口一说,却不想竟弄假成真。
韩光正这次过来的目的很明确,但态度却很暧昧,方才通话时,他语气平静,不像是来吵架的,而且还特地提到了祁言,听着有那么点想解决问题的意思。
不过,韩光正怎么会知道自己和祁言这几天在什么地方呢?难道是陆臻告诉他的?是他自己问的,还是陆臻故意说的?陆臻这么做图什么?难道他还对祁言贼心不死,想利用父亲来阻挠他们?
一系列疑问在韩尧脑中展开,韩尧觉得自己和祁言就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活靶子,周围危机四伏,而可怜的是,他们连敌人的枪口在哪儿都还没摸清呢。
“祁言。”韩尧思索良久,突然叫了一声。
祁言吊着颗心,韩尧一喊,他肩膀就下意识一缩:“主人?”
韩尧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好像要把祁言的脸盯出一个洞来,祁言没来由地有点心虚:“主人……怎……怎么了?”
“那天……就是年三十那天,你和陆臻……你们……”韩尧一边说一边想,似乎当着祁言的面问出这话,于他来讲也颇为难堪,他支吾了半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算了,现在问这些也没意义。”
这声叹息让祁言心头一揪,他自然知道韩尧想问什么,那天的事对于韩尧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这些天来,他们谁也没有提起过,此刻,一阵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祁言再度陷入了自责中:“主人,我……”
韩尧挥手打断了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事,一会我爸来了,你跟着我就行,万事有我呢,别担心,”说着他冲祁言眨了眨眼,“其实这样也好,现在说清楚,总比哪天他杀到部队去,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他吵架要好。”
祁言眼眸颤动,望向韩尧的目光里充满了触动,他凝视韩尧良久,慢慢低下头,仍是坚持地轻声道:“对不起,主人,我不应该一时脑热去求陆队的,是我意志不够坚定。”
韩尧没回他,敛了唇边那抹强撑出来的笑意,搂着祁言重新躺下:“再睡会吧。”
祁言在他怀里低低地应了一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小心往韩尧怀里钻了钻,抬眸望着对方眉宇间的沉重,只觉得一颗心难受得像是要滴出苦水来。
中午临出门时,韩尧在祁言的背包最底下发现一条羊毛围巾,驼色的,韩尧一眼就认出,这围巾是那次祁言喉咙受伤后,他去祁言宿舍时送给祁言的。
韩尧心中一动,将围巾拿出来,系在了祁言空荡荡的脖子上。
祁言一直都不舍得用这条围巾,本想拒绝,可看见韩尧眼底的温柔,又将话咽了回去,转而伸手摸了摸围巾上的细穗,也朝韩尧露出一个幸福的笑。
十二点,韩尧和祁言如约与韩光正见面了,地点定在镇上唯一一家有包间的餐馆,两人都没穿军装,怕万一吵起来影响不好。
三人分坐圆桌两头,全然一副对峙的姿态,菜一早就上齐了,韩尧吩咐服务员没事不要进来。
韩光正一身西装革履,近五十的年纪保养得却像四十出头,与韩尧酷似的眉眼间充满了上位者常年积攒的威压,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成功企业家的气质。
韩光正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正襟危坐着,深沉的目光在韩尧和祁言之间来回打量,看见祁言脖子上系的围巾后,眼神微微一凛,许久都没开口说话,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韩尧全身紧绷,如临大敌,下巴微微抬起,不畏不惧地直视着自己的父亲,而祁言也一改来时的局促,身姿挺得笔直,面上一派冷然。
三人无声地对峙着,有一股无形的气流在空气中来回流窜,包间内的气压低得可怕,不知过了多久,韩光正终于开口了,第一句话竟是对祁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