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说书人把惊堂木一拍：“话说今上……”
年轻男人闻声，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看着那个说书的老人，凤眸微挑，指尖轻敲了两下桌子。身后站着的小随从立刻会意，充当起了店小二的角色，拎起茶壶给他倒满，“老爷，前两日新采的银尖，浙江那边快马加鞭送来的，您尝尝。”
“董老三给你好处了，你这般帮他说话？”男人睨他一眼，悠悠抿了一小口茶，“怕什么，天子脚下能说的不就那些好话，听都听腻了，倒也不用如此刻意扯开话茬。”
那小侍从搓着手嘿嘿赔笑道：“哎呦，您错怪小的了……”
旁边一群侠客打扮的江湖人士观察了这对主仆许久，主要是坐着的这位老爷一瞧就非常人，身着月白绫缎袄，腰间坠着块双兽纹玉佩，但若是和此人周身的气度相比，前二者皆是黯然失色，那一行人皆是猜测此人十有八九是哪家的世子少爷。
在三品官员满地走、翰林多如狗的京城，百姓们尤其是做生意的掌柜们都有几分眼色，见惯了公子哥可也从没遇到过有着这般带着华贵又摄人的气势的，自然能躲就躲，躲不了的也都挤着僵硬的笑绝不多说废话。
只有这伙儿途径此图初来乍到的江湖人没有那看权贵的眼力见，听到那男人的话立马有人坐不住了，一个佩刀的虬髯大汉哗得站起，浓眉一皱，对着那男人一个抱拳：“公子你这话我这粗人都听不下去了，今上登基才两年，安地方清朝堂，别说在京城了，就是边关处都太平了不少，咱老百姓都看在眼里，多说些好话又能如何？还望公子不要自命清高，故意做些蔑视皇权的哗众取宠的糊涂事了！”
男子倚着椅背动作不变，懒懒地朝大汉这处看来。
那男子脸上表情淡淡甚至还勾着唇，但大汉与他目光相接的一瞬却突然心头一阵发凉，只得先做退步移开了眼神，猛地咽了一口唾沫。
男人开口却仍是笑，用词客客气气：“这位侠士说得有理，是在下失言了。”
一番言语让在场的众人皆是长舒了一口气，哪知他突然话头一调，又反问大汉：“那照侠士的意思是，如今日子是比先帝在时好了不少？”
那汉子眨眨眼，在周围人屏息的等待中磕磕绊绊说了句：“好太多了。”
男子闻言大笑，眉眼舒展，坐着对大汉拱了拱手：“先前在下出言不逊，想来今上他老人家也不会在意我这粗陋小民的胡言乱语，也多谢这位大哥点醒在下，为表感谢，你们的酒水吃食就由在下买单好了。”
那汉子愣在原地，满脸胡子都遮不住脸上的红。他说不出话推拒更是忘了如何道谢，半晌还是背过身坐下，独自默默猛灌了好几口水。同行几人面面相觑。
男人看他坐下了就也没再说话，又扭回头看向了窗外，手指百无聊赖地继续敲着桌子。
酒楼里面他们这一番争执，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倒也不大，可来得突然，苦了路上没带伞的人，只能纷纷躲到附近的屋檐下。
不多时，狭窄的屋檐底下就挤满了人，各色的市井小贩聚在一起吵吵闹闹地骂娘。
“老爷，要不咱换个地方？”男人身后的小厮望了望天，想到司天监说这雨要三四个时辰，不免有些担忧，“如此聒噪怕会坏了老爷喝茶的兴致。”
“我有什么兴致？我又喝不出这些茶的差别。”男人嗤笑，“你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