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郁,咱们还能走出这片林吗?”
方青郁起身把停在手上的毒虫打死,惜字如金:“能。”
关勇一直觉得方青郁冷俏的外表下,涌着一股喷薄的灼热,他的心不时地被烫一下,又觉得生活还有盼头,日子还有期待。
“好。我信你。”
他们揣着所剩无几的干粮,在密集的丛林中上演逃命的戏码,他们躲过了洋军的银枪铁炮,躲过了满林的毒虫猛兽,他们伤痕累累,他们互相扶持。
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走出那片鲜少有人踏足的古林。
那天叶永轲正带兵巡逻,刚好经过旁边的小路。
远处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地坡陡峭,绿墨浓得发黑,里头盛开着鲜艳的花支,红的蓝的黄的白的紫的,色彩纷呈却又不显混乱,它们浑然一体,构成了神秘的图景。
叶永轲听到树叶不正常的颤动声,仰头盯着那丛绿得发红的潮湿叶束,眯眼架起长枪,一脸警戒。
但无非是些野生兽类罢了。
正要放下手臂,两个人影突然从倾斜的坡上滚下,一路迎着叶永轲深不见底的枪口,滚过崎岖凹凸的石子,压倒长势茂盛的杂草野花,血迹汗迹混着泥土落叶粘在身上,他们始终搂抱在一起。
叶永轲托着枪,瞄准滚动中的两摸残影,勾动了扳机。
一粒子弹贴着低空射去,没打中;叶永轲再次瞄准,打枪,歪在了泥土里;持枪的手抖了一下,他放下枪又架起,这一枪惊天动地,打在一树参天古木之上,干裂的树皮被震动,飒飒脱落。
叶永轲没再开枪。
关勇搂着方青郁一起滚到叶永轲脚下,他浑身在抖,可方青郁却不动了,像死了一样,斜斜歪在地上。
关勇强忍住痛苦爬起来,爬到黑洞洞的枪口下,直面那根能立刻置他于死地的长杆。
他干哑的声音像漏气的气球,祈求着:
“军官,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你是什么人?”叶永轲把枪口怼到关勇血泥混杂的头皮上,凶狠地问道。
“我……我是那边的逃民,咳咳……军官,你知道西洋船厂吗?咳……”他一口气没提上来,咳得地震天崩,但他的眼睛炯炯发光,“我和他是逃跑出来的,青天老爷能作证!咳咳咳!”
叶永轲犹豫着,一只鹰直着两条有劲的腿儿从他头顶掠过,长长的鹰啸修长清亮,几乎穿透整片森林。
锐利的鹰眼隔开半个天空与叶永轲对视,叶永轲沉默地放下枪。
他回头招呼来几个兵:“带回去。”
那几位队员迟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继而回答:
“是。”
叶永轲背着手,走在后面。
也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有一瞬间,他觉得关勇的眼神和翱翔的老鹰的,是一麦两穗,都凝聚着一股强悍的力量。
风雨挡不住鹰眼,困难拦不了好汉。
能走出那片原始森林的,必不是鼠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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