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哄李沉璧,叶霁颇有心得,温柔地道:“不要说这样的话,师兄现在受了伤,做不成什么事了,你不愿意帮帮我么?”
果然,李沉璧搂着他的胳膊一下软了,怨愤道:“你也知道做不成什么事了,还要理会别人。”
他垂落着眉,难受地说道:“……师兄你永远都在为别人的事着想。”
叶霁怔了下:“是么?”
“难道不是?”李沉璧声音低低哑哑,像蒙了一层雾,“从我认识师兄开始,你就一直在为别人受伤。之前在海上,你为了救那个女子,被人蟒抓伤了腿,后来在人蟒巢穴,你救回了那个姓宁的,却带了一身伤回来。还有这一次……这一次,更是了不得,我要做一辈子噩梦了。”
叶霁道:“别说了,沉璧。”
李沉璧咬咬牙,控诉道:“还有更久以前的那些事,我就是用头发丝来数也数不清——但每一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握着叶霁的手,摩挲上面的伤口和掌纹:“过去我总觉得,没有护住师兄,是我本事还不够强。现在我明白了,就算能移山填海又怎么样,我控制不了一切,也改变不了师兄。师兄总是在我眼前溜走,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伤。假如我能造一个永远不破不灭的境,把师兄关起来就好了。”
他低低地说着,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叶霁,却让叶霁的心怦然狂跳,顿生不安。
就好像,李沉璧说的“假如”,并不是什么“假如”。
叶霁思忖,所谓不破不灭的境,那不就是个真实的世界?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莫非真有夸父女娲的创世之能?
李沉璧:“师兄在想什么?”
“在想你把我关起来,要做些什么。”叶霁道,“把师兄关起来,你就会开心了?天天只对着一个人,难道很有趣?”
李沉璧顺着他的话细细味了一下,露出的变态神情,让叶霁下意识想跑。
李沉璧在他颈窝里叹了口气,也不知在和谁说话,“我现在还做不到,但总有一天可以……我竭尽所能去做就是了…”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屏住了呼吸。
叶霁有所察觉:“怎么了?”
李沉璧松弛了下来,摇摇头:“现世在地动。但并不严重,只震了一会。”
李沉璧能察觉到现世的变化,叶霁却是不能,想到外面的其余人,强支身体,想要站起来。
李沉璧奇迹般地没有阻止,任由叶霁在他怀中摸爬滚打半天,伤口疼到眼前发白,双脚竟是支撑不起。
折腾许久,叶霁长叹一声,满头是汗地跌回李沉璧的臂弯里。
他望天喃喃,自我怀疑:“我真废成这样了?”
他只知道自己修为散了,没想到行动也成了极大的问题,别说出去寻人了,李沉璧要是不抱着背着,他都走不出这片山谷。
但看李沉璧的意思,要出去找凌泛月,“除非把他杀了”。
李沉璧一把将他抱住:“师兄别乱动了,站不起来的。我……我的灵力一大半都传给了你,现在也没多余的力气啦,我们两个哪里还顾得了别人?”
叶霁刚刚一心要站起来,把他当成了支点,该摸的不该摸的地方都一通乱摸,弄得他心神皆飞,早就忍不住,却依旧做出十分隐忍可怜的样子,黯然失意道:“但师兄若实在担心凌泛月,我一个人去找他就是了,师兄却决不能冒险。外面到处都是地裂的缝隙,我也不知还躲不躲得过,要是我回不来了,师兄就在这里养伤,伤口没有愈合前,千万不能出去。我走之前……师兄能不能亲亲我?”
叶霁在心里直叫,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良久,叶霁叹道:“你低头,我亲亲你。”
李沉璧的心一下撕裂出血,气得头昏脑胀。
一时间酸楚、失望、嫉妒、伤心齐齐涌上心头,又想起了自己这么久的惊怕与艰辛,师兄却毫不为自己着想,李沉璧再也忍不住,“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强压了太多次眼泪,再也不愿意忍了,捂着脸,呜呜咽咽,泪水沿着指缝滚下,哭得声音都变调了。
叶霁惊了一跳,“沉璧?”轻轻扯开他的手,抚上他脸颊。
李沉璧扭过脸去,羽似的睫毛簌簌颤抖,颗颗泪水滚落。叶霁就是再看惯他哭的样子,也没有哪一次不为之心软,更何况这次哭得格外厉害,让他心尖都在颤抖。
“这么不愿意师兄亲你?”叶霁在他一侧脸颊上吻了吻,“我这就亲了,哭也没用。”
李沉璧微微倒抽了口冷气,呜咽声止住,看着叶霁笑意微微的面容,有些做梦似的。
叶霁又在他另一边脸上亲了亲,顺带将泪水也吻去了:“我做了什么,让你这样伤心?”
被叶霁一左一右吻了两下,李沉璧心里那碗狂溢的酸怒苦水,被稍稍端平了些许。他手指微微颤抖,抓住了额角的头发,深吐一口气,没头没尾地忽问:“师兄,你原来的剑呢?”
李沉璧潮湿的凤眼里闪过粼粼寒光,跳跃不定,在猜测着什么。
叶霁迟疑了一下,如实说道:“凌泛月的剑丢了……”话未说完,按住了要炸跳起来的李沉璧,牵动了伤处,忍着痛解释,“他经历了极惨痛的事,神志已经不清楚了,又不准人跟着,我才将剑给他防身。”
李沉璧毫不关心那所谓“极惨痛的事”,满脑子都在叫嚣着,他们竟然这么要好,他们竟然要好到了这种地步!
“——师兄连用了那么久的配剑都能给他?!他就那么重要?有了他,你就看腻我了么?我便不重要了么?”李沉璧抓住额发的手指狠自发力,连扯下缕缕青丝也不觉痛,“你为了让我去找他,甚至、甚至亲我……”
叶霁一把打开他扯拽额发的手,将他脸捧住,堵住了那双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