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雪片纷纷,北风呜咽,一出了天门关再往前行便处处冰封难寻人迹,边地凄清萧条道路崎岖不平,覆了层雪的官道上只有傅初尧所乘的一辆马车在顶风逆行。
“孙闯,停车,快停车!”玉晴掀开车帘满面焦急地招呼孙闯道,“殿下又发热了!”
闻言孙闯一声长吁拉紧了缰绳生生刹停了马车,借着掀开的帘子,孙闯看了一眼仍陷在昏睡里烧得满面潮红的傅初尧,他立即麻利地跳下马车就想寻柴烧水。
“药呢?再给殿下煮上一碗。”孙闯朝玉晴伸手要药包,玉晴在包袱里翻找了好半天摸了个空,她又仔细寻遍了车上每个角落终是眼睛一酸掉下泪来。
他们出发时本就匆忙,如今在路上已经走了大半个月,殿下临行时拿的药竟是已经吃完了。
“殿下的药吃尽了,咱们离北元国境还有多远?这一路荒无人烟的怎么去给殿下抓药啊!”玉晴一急就哗哗掉眼泪哭个不停。
孙闯心里也急,但他天生一副冷硬的性子遇事到底更镇静些。弓身钻进车内,孙闯把袖子撸上去一截用手腕测了测傅初尧额头的温度,还好殿下虽然发热但只是低烧,没有高烧那样凶险。
寻了车上预备的的铝壶,孙闯拔出腰间的长剑在道旁找了块平坦地挖坑烧水,心想殿下体弱畏寒,眼下能喝些热水也是好的。
西北风呼呼地吹着犹如狼嚎,在这样的天气里多耽搁一分都是折磨,看见马车停下孙闯下去烧水,一路尾随着傅初尧的那几个靖王府护院又不乐意了。
要不是靖王下了命令让一路跟着这个名义上的靖王妃,这天寒地冻的他们才不想受这个鸟罪,眼看这都快要走到地方了谁知那个护卫又停下马车去烧水,又得耽误好一阵子。
几个护院立马七嘴八舌地抱怨开了,说少喝这一口水又不会死,还不如加紧赶路到地方拉倒。
孙闯闻言狠狠瞥去一个眼刀,见他手中长剑映射寒芒几个废物护院又赶紧把嘴闭上,这一路走来他们也遇到不少劫道匪徒,多亏了孙闯武艺高强,孙闯一路杀人如砍瓜切菜,也震得那几个护院老实了不少。
“殿下,殿下你快醒醒,你别睡,马上就能看见北元边境了。”玉晴轻轻摇醒傅初尧,用勺子喂了自家殿下小半碗热水,喝了水后身上发暖傅初尧清醒了不少,剩下的开水玉晴都小心倒进了汤婆子里让殿下抱着暖暖身子。
“还有多久才到?”傅初尧问玉晴,甫一张嘴他便觉喉咙里发痛,连声音也嘶哑得厉害。
“还有十几里,”玉晴一边回话一边仔细为傅初尧拢紧了被子,想到这一路上的心酸不易玉晴又要掉泪,她声音发颤得厉害,“马上就能回家了殿下。”
从涑河古道再往前走便是北元,傅初尧记得清清楚楚,三年前他便是循着这条路南下和亲,如今倒是又重走了一遍。
乌云垂挂,肃风又起,这雪像是停不了了,傅初尧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便又躺了回去,倦意袭来他又阖上了眼睛,只叮嘱玉晴进了北元境内一定要叫醒他。
像是只睡了一刻便又被叫起,傅初尧耳畔全都是玉晴惊讶喜悦的喊叫声。
“殿下,你快醒醒殿下!前面,前面是北元的大旗!!”
傅初尧半梦半醒之间顺着玉晴手指的方向望去,入目只见血色旌旗猎猎随风漫卷遮天蔽日,旗帜舞动之间上面字迹依稀可辨,正是篆体的北元两字。
怔了一怔,傅初尧恍若置身梦中,但随着马车行进下一刻他便看清了那正前方乌泱泱一片披了黑甲的人墙,战甲反射出道道银光,那是数万列队齐整披甲佩刀的北元兵士。
兵士数万,车连千乘,更兼有骑兵一万伴随王驾,一溜明黄华盖灿灿如耀眼金芒,恍如将这阴沉的天幕都撕开了一道口子。而在那正前一人坐北朝南,高据于紫辔银鞍纯色玉龙驹之上,头戴帝冠身披龙袍,玄氅猎猎尊贵已极。
尚离得远看不清那人眉目,傅初尧已是眼泪长流,登基为帝万民共主,他知道那是他哥哥,哥哥来接他了。
傅钧先行而动策马疾驰,身后护驾的侍卫慌忙打马跟上,一时间兵士恍如潮水一般追随着傅钧朝前散开,万人行进亦有地动山摇之势。
此地距离北元都城还有整整六百里,南齐护院怎么也想不到北元的皇帝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面对数万军士散发的杀伐之气,不太有种的护院们全都两股战战跪趴在地埋头大叫参见陛下!
见到旧时主上,玉晴和孙闯也紧跟着跪了下去只觉心情激动狂喜,傅钧却根本来不及去管他们,从他远远地看见尧尧,他眼里心里便只剩下了面前这一个人。
急急下马,傅钧大步上前,他向来沉静庄重,眼下却着急得完全乱了方寸,身为一国之君却亲自接人下马车不合礼制他不管,在边境驻军十日只为候得一人惹得史官笑骂他不顾,苦熬了整整三年他期盼了无数次的便是今日,他要来接他的尧尧回家。
“哥…”傅初尧含着哭腔唤出一声,忽而又想到这是万军阵前,他的哥哥身份已然改变,“陛下。”傅初尧口中唤着那人尊讳屈膝就想跪他。
一把将人捞起护在怀中,那一声陛下听得傅钧心底刺痛:“三年时间,尧尧就与我生分至此吗?”说着傅钧已是哽咽不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