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宽敞明亮的落地窗有曼哈顿华尔街的气派，可放在此地，落地窗外不是同样气派的高楼广厦，B市天气不好，就算不是风暴季节，也感觉浑天遍地黄蒙蒙的。钟山大厦像伫立在美索不达米亚更东的巴别塔，不仅是被黄沙带来，而带走的也不仅是一个愿望。
周海壹抱着谈判的心态来，自然不会显得太亲和。可他从到达这里之前就明白，什么谈判不谈判的，对面是一个跨国大集团，就算老板太有闲心，事事亲力亲为，但周海壹这样的年轻仔到他面前，谈判变成商谈，商谈变成商量，商量变成你提一个条件，你提一个条件变成什么条件都付诸东流，遂一无所有了。
“蒋老板，我最近应该一直都很配合你们。”周海壹一坐下就开门见山，“电话也打了，异常情况也通知了，现在甚至这样出现……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还要特殊关注我和我的男朋友？”
会议桌上的机关滑开，热茶递上来，周海壹的目光被这小装置吸引过去，而蒋老板说：“恭喜啊，年轻人把话早点说开也好。”
“蒋老板什么意思？”
“单纯恭喜你们关系一步到位而已。”蒋老板还是穿休闲装，这可能就是科技公司的惯例吧，他没有坐在主位，而是坐在周海壹对面的位置，他说，“我想我需要申明一下，我们和SPC－47的协议里并没有说我们不能研究你们带来的怪异现象，而只是我们不会主动去接触你们，要求你们和我们合作。我举个例子，你们在随便哪个地方搞出了这种空间穿越的骚动，我们抵达，采集数据，研究其背后的机制，这个行为并不直接接触到你们，成果也不会和你们交流。我们对席箐的调查也是基于这个道理。”
我知道。我都清楚。周海壹来之前仔细想过了的。可是这——
“问题是，你们研究席箐跟直接研究我有什么差别？难道不应该避一下嫌吗？为什么不能去研究其他人？”周海壹接连追问道。
“第一个问题我之后再答。这个集团成立的时间不长，当我们第一次与SPC－47接触的时候，你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所以我们没有应对你们这类事件的经验。SPC－47现在仅存两个个体，就是你和你母亲，我们也没有其他的研究对象可言。避嫌，是的，我们大可以避嫌，但你看了体检报告，你觉得我们的避嫌对席箐来说有好处吗？”
做老板的人，身上多少有点劝服别人的本事，而且蒋老板的冷漠也恰到好处，没让周海壹这种直觉派当场应激走人，尤其还是在今天周海壹穿过通道而来，身体不大舒服的情况下。
周海壹想起了那些荧光白色的叉，一个个冷星的标记。
“席箐的情况真的很严重吗？”周海壹面色泛白，“是我影响了他吗？”
蒋老板摇头道：“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你知道么，席箐之前还问杨梦舒，能不能让你也来大厦做检查。大脑的病变相当麻烦，可是席箐最在乎的不是他自己。我不是在替他或者替我的公司说话，但你一定要来见我，我想提前表明，我并不想离间你们，或者把你们硬生生隔开，好让我的员工可以趁虚而入，榨取一点科技利益。没必要，真的。如果我要这么做，我就不会和你母亲签订互不干扰协议。”
蒋老板不比他们大多少岁，反正肯定不到做他们父母的年龄。商人不可以信，但周海壹也不是全无筹码。
“你们能治好席箐吗？能治好的吧？不然你们只是这样耍着他玩，做着对他毫无利益的事，我一定会报复你们。”
周海壹冷下脸来时，的确有几分锐意，一改平日的爽朗单纯。
“如果我们研究下来，发现你就是那个影响因素呢？”
“……我会处理的。”
“当然，你们有你们的处理方法。但你刚才话里的意思已经表明了，你们没有治愈席箐现阶段大脑病变的能力。”蒋老板的切入点极其毒辣，“你可以保证之后不再继续影响，但之前仍需要我们帮忙。我可以尽力，这个你不用担心，因为我们帮席箐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为了钱。弄清他的病变机制可以帮助我们开发相关病变的新药物，钱自然就来了。当然，我还有一点惜才的心思。他还很年轻，人的大脑这种东西，越年轻预后就越好。”
“我还是没办法相信你们。”
虽然周海壹这么说，但已经很像是嘴硬。
“那你就说说你的想法吧，毕竟你大费周章地过来。”蒋老板示意他，抽屉里有平板，需要的话可以使用。
周海壹不需要这些东西，他昨晚一夜没睡，全在思考这件事。
“我会向席箐坦白我的事，但是，请你们当做不知道SPC－47。不要告诉席箐，我们私下有这样的接触。我对席箐说的是，你们来接触我纯粹也是为了调查面试那天通道的问题，之前也同你们说过的。”周海壹越说越心虚，可此时不是自我质疑的时候，“请你们帮他治疗，等我坦白之后，我再以别的方式加入你们之间的联络。”
“我记得周辛楣不是不让你说吗？”蒋老板问完，自己又笑着否认，“这不关我的事，我就不多问了。可以，我答应你。说真的，我又不是你们的恋爱观察员，也别事事都和我的公司和研究扯上关系。你想怎么演就怎么演吧，发个邮件和我说一声就行，下次不用再跑一趟了。”
“那如果席箐要带我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