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面只能说，他不知道。他和A面的沟通断掉了。
其实B面醒来之后，席箐一直试图问，他和周海壹分手那段时间，周海壹过得怎么样。可惜B面是个十足的秘密保护者。要不是席箐说了，周辛楣的B面告诉他，周海壹怀孕，恐怕现在周海壹的B面也会继续隐瞒这件事。
在上报钟山计划之前，席箐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我爱的周海壹，到底只是周海壹的A面，还是周海壹这整个人？如果我想爱周海壹的全部，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要爱你才行？”
“不需要。我作为灵魂装置，只是他的一个外置器官。”B面说，“等到你死后，会自然而然接受全部的周海壹，因为那时候，我们就是真正融合的周海壹了，你会活在我们为你建造的死后世界。现在你还是人类，就请把全部的爱都留给人类形态的周海壹。”
真的很怪。席箐双手扶着水池，垂着脑袋，他试图理解，但这就跟他从来就没读懂过的哲学书一样，难以理解，什么死后的世界……
“的确很难混淆你和周海壹。”席箐说。
“是啊，因为留下来当人类的周海壹，就是比较容易对你好的那一面。”B面像是完全忘了他之前在下落时是怎么试图以狗狗形态钻进席箐怀里的，现在冷冷淡淡，“我要去见我的家人了。”
席箐再一抬头，眼里的淡色褪去。项上的伤口倒是还如常。B面真的走了吗？好像没有完全走。席箐松一口气，他真的需要B面留在这里——还是那个最简单的道理，他需要靠B面的存活来判断周海壹的存活。B面是席箐对周海壹的生命监控仪。
从浴室里出来，席箐打开手机，想起今天赵妍丹打来的那通电话。
席箐在进入后室前，完全没有想过给家里人留消息。可能是因为母子连心吧，赵妍丹原本是不爱给席箐打电话的，但在席箐进入后室的那段时间，赵妍丹还是打了好几通电话。席箐在后室里接收到了，他没接，只是用文字回复，说很忙，过段时间有空再回电。今天赵妍丹再打来，席箐接了。
其实赵妍丹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她自己也觉得，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很晦气，没头没尾地给儿子打电话说自己的预感，会不会让本就烦心的儿子更烦心。但今天的席箐一反常态，耐心听她说完，末了还问道：“你最近应该还好吧？应该快到做今年体检的时间了吧？”
“已经做完了，没什么毛病，就是关节有点不太好。”赵妍丹没想过，她儿子竟然还是记得她每年什么时候做体检的。这也是她印象里，席箐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问她过得好不好。
“怎么了，你和周海壹发生什么事了吗？”
“之后再和你说吧。”席箐说，“妈，像我这样的小孩，应该很难养吧？我脾气从小就古怪，在席明远暴露他是个什么样的垃圾之前，我的脾气就已经不好了。”
彼时赵妍丹正在电话那头练书法，她听席箐这么说，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蓝牙耳机，停下手中的毛笔，“不会。其实你最好养了，小时候不哭不闹的，翻身、走路也都做得好，到了该说话的年纪就好好说话，一直都还算健康。虽然我和你爸的关系不好，但你从来都是让妈妈放心的孩子。你好像很小就知道，如果你表现得好，席家就不会为难我；如果你成绩好，我就可以挺起腰板说我作为母亲已经足够负责。只有我知道，其实我压根没有做过那么多事。都是你太懂事了，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
“变成现在……怎样？”
“有点容易焦虑、过度独立的样子。”赵妍丹抽了纸巾按了按眼角，“我很担心你和周海壹在一起的时候，你还会是这幅保护自己的警惕模样。其实如果遇见对的人，你会迎来第二次成长。”
席箐的声音闷闷的：“那就会是逆向生长吧。”
“对啊，回到天真、轻松的状态。你是真的和壹壹吵架了吧？分手了吗？”
“妈，我在争取周海壹的原谅。”
“嗯……那你好好争取吧。既然都走到让壹壹原谅这一步，你应该做了些过分的事。”
“他真的会原谅我吗？”
“妈妈也不知道啊。你爱周海壹吗？”
“他是我最爱的人。”
“妈妈觉得，如果你爱他，就算走到最坏的结局，也不代表爱就会消失。就算分开了，也是可以爱的。你伤害了别人，就要做好不被原谅的准备。但爱是不会被取消的。你至少还能爱他。他没有办法阻拦你的爱，就像你以前那么冷淡，你也没有办法阻拦壹壹对你的爱。”
“我没有试过。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太心急。”
“年轻人，心急很正常。重要的是不要再重复伤害。”
重要的是，不要再重复伤害。
席箐明白了。
杨梦舒脱下隔离服，现在周海壹的病房只有他这样的非人生物可以进去。杨梦舒每隔二十四小时会进去一次，确认仪器的正常。这次进去，他发现周海壹的头发全白了，让人看了痛心。
杨梦舒还用手机拍了照。出来之后他就发送给了席箐。
照片上的人和背景都好不真实。席箐一直看着照片，一直失神，即便半个小时后，蒋老板和伊恩就要重新面试他了，他也还是走不出这情绪。
不行，要振作！席箐拍了拍自己的脸。白发版本的周海壹，脆弱之余，却也在席箐的审美上疯狂上分。席箐一边在内心痛骂自己，周海壹都这样了，他怎么还关注好不好看的问题；但另一边席箐又想，果然周海壹的颜值被严重低估了，白发很适合他……席箐，你真的该死啊！席箐再次拍了拍自己的脸。不能再想了。
白发不健康，还是黑发好！不能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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