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难道你还指望我和你吵架吗?席箐瘫倒片刻,伊恩早就看出了席箐今天的紧张,给他发了OFFER之后,席箐应该能轻松一点了吧?“如果你的精力还撑得住,收拾收拾,我带你熟悉医疗中心的器材。”伊恩道。
席箐重新支棱起来。讲到这个可就不累了。
或许当伊恩的学生要比当蒋老板的员工好一些呢?好歹伊恩是个正常人!好歹伊恩是个人类!
是吗?
“伊恩,请原谅我的唐突……你是人类吧?”席箐谨慎问道。
“当然是。”伊恩摸摸下巴,“怎么,有事吗?”
“没事。我就是太好奇了。”
“哈哈!我能理解!公司内部关于人类和非人类的员工伦理守则就是我参与写的。我们这里可没有人类歧视。”
这是时隔三日,席箐第一次靠近周海壹——尽管隔着一道什么都看不见的玻璃。
即便隔着单向玻璃,他也是全副武装。单向玻璃外的操作室每次最多只允许两个人进入,玻璃上结满了白霜一样的物质,所有的监控摄像头也是一片雾蒙蒙。席箐将B面告诉他的信息尽数传达,伊恩一边听一边记录重点,两个人迅速得出结论,现在应该帮助周海壹迅速消化天敌。
“我们暂时没有发现有毒物质在周海壹的体内循环,但如果是胎儿在消化天敌,胎儿能多大程度代谢掉这些毒素?会不会经由物质交换或者分娩时的免疫弱点影响到周海壹的身体?”
胎儿真的太小了。加上胎盘等其他物质,也不到两公斤。这还是已经快到足月的程度。席箐沉默地看完了周海壹的医疗档案,想起他们在筒子楼做爱——周海壹一次一次引导他抚摸自己的小腹,而席箐对此一无所知。这孩子到底是藏在哪里了?为什么几乎不怎么显出来?为什么这么小?是天敌的存在让她感觉到威胁、继而不敢长大吗?还是她本来就这么小?
席箐也被顺便剧透了胎儿的性别。
不过他的梦已经早有预示了。寥寥几次梦见一家三口的场景,都是女儿——性格像周海壹但长相像席箐的女儿。席箐原本是不觉得自己长相出众的,已经习惯了自己的长相,但那张脸移植到女儿脸上,他就觉得真是惊为天人。
穿着隔离衣操作机器、敲打键盘都不大方便,房间的墙上正显示着空间里有毒物质的含量,一直是红色值,意思就是不能脱掉防护服。更不要说是进病房。
“如果一直这样的话,公司里有足够的非人类团队来为他进行手术吗?”席箐不安地问道。
“没有。其实公司里的非人生物含量大概只有5%,只是你接触到的项目里,他们参与的程度比较大,但整体人数不多,更不要说专门的方向。周海壹的主治医生就是人类。”
重新拿到工作的喜悦并不能抵消席箐的担忧。伊恩要下班了,席箐就提出要留守在操作室。每隔四小时,操作室会换班,这是他们的隔离服的循环上限。席箐从此就半住在这操作室了。
他说过的,他会陪着周海壹。
玻璃一片白茫茫,像把周海壹埋进漫天大雪里,而席箐在屋内旁观。
我该怎么帮忙?我还能做什么?
席箐压下他的悲伤,用工作冲淡他的焦虑、慌张、担忧和止不住的绝望。在隔离服的循环达到三个半小时的时候,席箐合上电脑。他将桌面整理出一块空白,然后坐了上去。他久久凝视那荒野白雪般的玻璃,这样的发呆倒也不错。席箐又觉得他像是望着窗外暴雪而等待爱人归来的留守者了。
他情不自禁将戴着手套的五指按在玻璃上。
焦虑的呼吸平顺、缓和下来,席箐借由这平静而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监视仪器里,周海壹的心跳也咚咚的,如此有节律,如此坚强。
尽管我不能靠近你,但我仍然陪着你。
“明天,我就会把戒指带来。”席箐自言自语道,“你喜欢的资本主义大钻戒,很大,很漂亮的戒指。”
“不是我临时定的。没有人会临时帮我订做这么大的戒指。”
“自说自话很傻吧。”席箐在面罩下自嘲道,“当时分手也很傻。”
席箐并不觉得疲劳,但长期在面罩下,那近似缺氧的封闭感让他的大脑更容易处理感情的信息,而不是他的那些理智。他格外地想念周海壹。尽管隔得那么近,但还是想念。他渴望周海壹用每一句话填满这沉默的缝隙,塞满席箐的心,告诉席箐,他亦在。
忽然,一只手轻轻贴在玻璃上。极轻的震动,但席箐感受到了。
那只手轻轻抚去了玻璃上的白絮,席箐在那近乎暴盲的白色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但只能看见身体,不见其头部面部。
那只手在左右扫出一片玻璃空地之后,重新贴上玻璃,与席箐五指相依。
周海壹蹲下身来,好奇地往外张望。
他想,应该是席箐吧?
在这里傻乎乎地等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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