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稚青扫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见他神情依旧,知晓此时是承认商猗身份的最好时机,然而却只作不知,轻描淡写地应付:“大概是那人过去也曾开罪过他,如今想要一箭双雕罢了。”
“的确像岐国太子的作风。”阿达点了点头,惦记着要紧事,“密函上写他要了出兵,以殿下先前的筹谋,本该到春日兵强马壮时才开战,如今可怎么好?”
喻稚青这才拆了密函来看,见商狄在密函上写将遣兵卒二十万协同捉拿逆贼,冷笑道:“我道他现下学聪明了些,学着忌惮起天下悠悠众口,没想到还是威胁得大大方方。”
“装了也是白装,小殿下不知道,前阵子帝京那边街头巷尾都在传他要向塞北开战,即便找的原由再好,恐怕如今也没多少人肯信了,个个都道他野心蓬勃。”
“他平日狠毒惯了,怨不得旁人猜忌。”这事就是喻稚青让商晴将宣扬开的,他哪能不知,此时淡然一笑,叙闲话般应了。
商猗站在他身后,看清了密函上的内容,暗道商狄果然已知晓了全部,看来还是从淮阴侯那里泄出了底细,早知道那日路过帝京时就应当去侯府宰了那家伙。
阿达憔悴的脸上浮出忧心,显然对商狄的二十万精兵有所顾忌,男人暗自打量着少年的神色,他却是一派从容,只不过又犯起思考时的小毛病,随手将密函从一张大纸慢慢折成三角,却又抖了抖,令其恢复原状。
他知道,喻稚青又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果然,轮椅上的少年慢慢勾起唇角,胸有成竹道:“他要出兵便出,如今这雪下得正好,我还怕他不打过来呢。”
且不论塞北本就是长在马匹上的民族,最擅和人在草原骑马拼杀,塞北的凛冬可是连蒙獗本族的人都难以承受,纷纷龟缩在帐篷里过“原奇提”,岐国既然遣二十万大军前来,光是这冰天雪地的严寒气候就足够他们喝上一壶了。
更何况塞北地域辽阔,部落分散,游牧随草而居,岐国大军深入塞北后,粮草定然会成为一大难题,喻稚青不求能在这场战役中大获全胜,只盼望能将战线拉得更长,耗得越久,到了弹尽粮绝之时,不必他们出手,岐军自会溃败。
喻稚青先前令商猗带兵火烧草丛的智慧便显露出来,各大部落的牛羊如今都在蒙獗族中寄养,真到了开战的时刻,不怕其他部落装穷不肯支援,也方便管理派遣。
阿达努力跟上喻稚青的思维,仍有疑虑:“能保塞北安稳自是最好,可二十万大军并非岐国全部兵力,小殿下若想重回帝京,只怕还需再筹谋一番。”
诚然,少年的最终目的是复国,即便他能在这塞北把二十万岐军一网打尽,可没有进军中原,这终究不过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守城之战。
喻稚青哪能不懂这些道理,却只称自己另有计划,又叮嘱了阿达几句,便令商猗推着自己离开了。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既然当年商狄一夜颠覆他的王朝,那他也要让对方尝尝一夜间从权力顶端跌落的滋味。
一出帐篷才发现风雪又大了许多,小殿下虽然已着鹤氅,仍觉几分寒意,蓦然间,尚余体温的披风落在肩上,原来商猗注意到他下意识拢衣襟的举动,默默解了自己的披风。
他能从披风上嗅到属于商猗特有的洁净气息,好似还窝在男人怀里一般,小殿下被自己的比喻抿了抿唇,低声责怪男人多管闲事。
商猗只作未闻,继续替他将披风系好,顺便轻轻揉了揉喻稚青发红的耳垂,不成想喻稚青反应剧烈,只差从轮椅上站起身:“商猗,这里可是外头!”
男人知道喻稚青还警惕着先前那场情事,没有继续逗他,直到回到他们的帐篷中,他又如上午那样蹲在轮椅前,正对上喻稚青的视线:“为什么不告诉阿达我是岐国皇子?”
喻稚青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到这茬,避开男人探寻的目光,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你们商家和我有血海深仇,要是让阿达知道我跟你住一块儿,岂不是...岂不是有损我的威严。”
他似乎以为自己这个关于“威严”的理由很有说服力,言语中却颇有恼羞成怒的意味:“谁让你偷听我和阿达说话了?你这家伙还想窃听机密向商狄通风报信不成?!”
商猗失笑,喻稚青和阿达说话前还特意对喻崖下了逐客令,又等送吃食的人走了才开口,撵走了那么一大帮人,自己一直站在他旁边,分明是默认他留下旁听的,如今偏要强行责怪。
不过他知道小殿下一贯口是心非,喻稚青不肯透露他的皇子身份,无非是想为他留条后路,若是复国失败,至少明面上没有岐国三皇子参与其中,或许商狄能给他一线生机。
商猗看着轮椅上的少年,常年冰封的眼眸中尽是温柔:“殿下在担心我?”
“怎么可能!”小殿下被说中心事,却非要梗着脖子嘴硬,将平整的衣角拧出折痕。
大掌覆住他的手,商猗将那片衣角从喻稚青掌心解救出来:“还记得幼时你被太傅教导,说思考时不准乱摸笔杆子么?”
对上喻稚青不解的眼神,男人继续往下说道:“殿下可知晓,你每次口不应心时,也会下意识地去握什么东西?”
少年的脸肉眼可见的变得通红,小殿下被揭了底细,色厉内荏道:“胡说,你才口不应心!”
“是么?”他慢慢向前探身,几乎是要吻到对方的唇,“看来殿下误会我了。”
“阿青。”商猗久违地用那个称呼唤他,吻上那片红润的嘴唇,喻稚青本能地闭上眼,便听他的竹马用沙哑的声音在他耳旁哑声道:
“......单是我爱你这一句,我便说得非常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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