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花了好几秒才从这个陌生的房间里找出唯一一点熟悉的东西来:躺在他身边的人。他伸手轻轻推了推睡得正香的舒朗,对方猛的起身倒把他吓了一跳。舒朗伸了个懒腰,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睡着,他看着沈瑶脸上那种还有点迷茫的神色,伸手把坐起身的人按回被子里开口安抚道:“没关系,你现在很安全。先喝口水,再休息会儿。”
沈瑶看了看摆在他床头的那杯水,没有拒绝。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原因的确是因为他的喉咙实在干涩的发疼,他靠回身后的枕头上,伸手把那杯水端在手里,小口小口的啜饮着。入口的口感带着蜂蜜的香甜,这杯温水滑过喉咙缓解了很多那种尖锐的刺痛,于是在半晌之后沈瑶终于略微清了清嗓子轻声开口道:“我们在哪?”
他猜测舒朗总不会把他带到太远的地方,他也没有睡着那么久。而且这个房间的装潢,虽然没有他家那样典型的欧式风格,而更接近现代的简洁,但这种整个房间找不出一个明显的荧幕或是金属结构的复古风绝对是典型的第一区的设计。不过也许他应该期待舒朗把他带到更遥远的别的地方才对,干脆绑架他算了,最好就这样一劳永逸的解决掉他烦心的问题。
沈瑶在这里思维很发散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倒是舒朗在那里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答这个问题:“呃,反正是第一区,算是我家吧。”“什么叫算是?”沈瑶扫了他一眼,有些难以理解这个地方怎么能含糊不清了。
“因为我们其实并不是帝国人,这里也不是我们真正的家。”这个答案来自于一个从他身后出现的声音。沈瑶扭回头去,站在卧室门口的人此时正慢慢的走了过来,在沈瑶明显随着他的接近而变的有些紧张的状态下,适时的停住了脚步,只是站在床边,温和的注视着人开口解释道:“对不起,之前我和舒朗都没有和你说实话。你别怪他,是我不让他告诉你的。”
沈瑶直直的望向舒望,嘴唇微张了几次却没说出什么话来。那张眉目深邃的面孔一直是一种他很喜欢的恰到好处的温柔和帅气的结合,在他刚刚认识舒望还有舒朗这两个双胞胎兄弟的时候,他其实的确很享受了一段这两个人共同的陪伴。尤其是舒朗,虽然他身上那种Alpha的攻击性总是格外明显,而按理说这不会是他会中意的类型,但沈瑶却觉得舒朗那种天性里的善良和真诚,很难程度上让他丝毫不会觉得被威胁到。
非要说的话,在近年来变得更他有些生疏了的反而是舒望,而这个原因归根结底是来自他刻意的冷落。沈瑶曾经有一段时间和舒望有过一段更加亲近的关系。那也许还不能算作是恋爱,因为他们从没有明确的约束什么,舒望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为此和谁分开,又或者是因此要把舒朗排除出他们的感情,但沈瑶能够明确的感受到舒望对他的那种温柔和无微不至的关照是有一种特殊的意义在里面的。
那绝不只是对一个只保持了肉体关系的情人的感情,而沈瑶自己,也许在心里有某些时刻,也是允许了舒望占据他心里比那更多的位置的。可是最终他还是退缩了,在舒望曾经委婉的提议想要带他回家的时候,他没再允许自己从那种安稳里沉溺下去。他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也许是婚姻这样的词语所带来的一切承诺和束缚,也许是他最终也并不信任舒望和舒朗到那样的足以交付余生的程度。
在那之后他也没有点破什么,他只是明显的对舒望冷淡了一些,而作为一个同样很聪明的人,他们之间很快又重新建立了那种该有的界限感。相比之下,反而是把对他的占有欲从来都表现得很直白的舒朗,让沈瑶觉得相处起来轻松的多,所以这过去一年来他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单独和舒朗见面。
不过到这个时候,当舒望说出他们不是帝国人的时候,沈瑶一边觉得惊讶的同时,一边实际上又没那么惊讶。他早在以前就对这两个人的身份有所怀疑。舒望最开始接触的时候告诉他自己是来自第二区的商人,舒朗和他一起接手了父亲留下的公司,出于工作原因要很多时间在外面旅行。但是沈瑶根本不相信他们两个是来自第二区的,尤其是舒望身上那种气度,尽管他刻意收敛,但沈瑶就是在第二区和商人的孩子们长大的,他知道那绝不是一个商人的儿子会给人带来的感觉。
只不过最开始的时候,沈瑶以为他们是哪位贵族家里的小少爷,不愿意暴露身份,才编出这样的借口。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两个几乎从来不带他参与任何第一区的聚会,那些他其他的情人常常带他去的社交场合,因为这样他们的真实身份就会被旁人揭穿。
但是更久之后,沈瑶又把这个猜测也给否定了。舒望和舒朗出手阔绰,他们也经常去一些第一区高档的场合,但是在那些时候里,沈瑶遇见熟人的机会都比他们要多。如果他们真的是在第一区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一点都不被认出来?其他的一些微妙的地方还有很多,例如这两个人几乎从不和他谈论政治这看起来不像是证据但在这里真的太罕见了又例如他几乎从来没有办法说服舒望和舒朗毫无规划的来看望他,尽管事实上第二区到第一区根本要不了多久。
他们总是会想出这样那样的借口,例如在外面为工作旅行什么的,但是沈瑶从来也没有去追究。他身边的人里面有太多都有自己的秘密,也轮不到他去过问太多。但不是帝国人?这个秘密未免还是有点超乎他想象了。沈瑶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在他身边的舒朗先一步敏锐的察觉到了他低落的情绪,一把从身后抱了过来,把脑袋埋在他脖颈里开始胡搅蛮缠的撒娇:“对,就像我哥说的,全是他的主意,我可早就想告诉你了。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可隐瞒的…”
“主要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舒望接过了话头,他在沈瑶略微放松的神情里终于坐到了床边,伸手轻轻搭上了沈瑶的手背。那个被他搭上的手下意识的向后撤了一下,却又停住了动作,只是默许了舒望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舒望抬起眼睛注视着坐在他面前的人,在这一瞬间里细细打量着面前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沈瑶脸上的神情依然有些疲惫,也有一些惊讶和疑惑,但是至少在这一瞬间,他看起来是完全放松的。
这多少对他来说算是一种安慰,尽管舒望在这同时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忘记掉这也许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舒朗的功劳。但这至少给了他一些信心,对于沈瑶和他们之间的信任,对于他马上要分享的这个非常有重量的消息,也对于他在这时候要做出的提议。
“你大概也猜到了,我们其实来自联邦。而且,我们的母亲是现任联邦政府的副总统。”舒望一边尽量以陈述事实的平静语气表达着这个消息,一边在沈瑶脸上浮现的难以置信的神色里和舒朗对视了一眼,又迅速的补充道:“她是个Omega,但是她早在十几年前就和我们的父亲离婚了,所以这对我们的生活来说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只是难免会有一些不必要的关注,而我不希望因此牵扯到你,所以才一直隐瞒这件事。”
沈瑶花了足足好几秒才理解了这段话里的信息量,他伸手推开了一直在他旁边晃来晃去打扰他思绪的舒朗,按了一下自己的鼻梁,半晌之后才语气微妙的说道:“…等等,就是说,你们两个都是王子?”
舒朗在他身后带着一声嗤笑哼了一声道:“王子?这什么老古董词汇。联邦又不像帝国这样讲究血统论,虽然我也不想假装说那些人人平等的话,当然我们生来注定比很多人有特权,但我的成就又不是被出身来决定的。而且我们谁也没有选择从政,我哥继承了家里的公司,我学了法律,总之是和我妈沾不上边。”
沈瑶试图去理解,却总觉得有些难以想象。在这里血统和家族往往是最重要的敲门砖,没有一个优秀的姓氏,很少有人能真正依靠自己成功。当然也并非不是有一些个例,例如他自己,但那往往需要超乎常人的才华出众,以及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