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掀开长桌上的红布,露出下面的东西。
有老人对边上的人解释道:“男孩用弓、矢、纸、笔,并加饮食之物及珍宝服玩,观其发意所取,以验贪廉愚智,也叫拭儿。”
“这不就是抓周嘛……”听了一嘴巴的人,说着。
寒武的发妻抱着个孩子过来了,把小孩放在了桌子中央。
桌上的东西其实远远不止老人所说的物什,还有一些客人们沾喜气,赠送的砚台啊书本啊一类的东西。寒武自己就更过分了,狠狠地搬了好几块矿石甩在离桌子中央最近的地方,包括今早上抱回来的黑岩。
这矿石这么大,总不可能,摸不到一点皮毛吧……寒武盯着孩子,又想到那男子的问话,心里“咯噔”一声。
孩子在桌上爬动,并不因为自己离开母亲的怀抱而不安。
寒策摸到了毛笔,在玩耍。
寒武安慰道:无事,反正做匠人,就该读书识字。
结果小孩反手给他扔了,看那方向,是奔着寒武所放的一块夜泊石去的。
好啊!寒武心里想:快快摸上,也不枉老子挑了最好的原石,亮晶晶的!
牙齿还没长完的小屁孩,直接拍上了夜泊石……前面的弓箭。
寒家老爷咬紧牙齿。无事!无事!弓箭也挺好,云家就是擅长弓箭的,让他们教教也好。
小孩玩了玩,又丢掉了。
寒武瞅着孩子一溜烟钻到桌子边,连自己摆的矿石,边都没挨到。左眼狠狠跳了两下。
忽然小孩抓了件东西,笑起来,玩了有一两分钟,看样子是不会更变了。
妇人这才哄着他,把他抱起来。
寒武几步走过去,凑过去一看,差点没气傻。
“这是谁放的?”他指着孩子手里的东西,低声问着侍者。
侍者愣了一下,说:“是一位穿着黑袍的先生,说是随意放一个东西。”确实是,一看就随意放的,大家都有,又不会发光,体积又小,偏偏孩子抓到了。
众人这才围过来,问:“孩子抓到的是个啥?”
寒武噎一口气,目光在人群里面来回寻找男子,也没见踪影。
匠人揉揉鼻梁,把那东西从孩子手里扣了出来。
在孩童哭泣声中,他张开手,掌心之中赫然是……一枚摩拉。
正如那位先生所问:寒策若志不在此怎么办?
寒家唯一的孩子读私塾时成天以游侠闲书话本为消遣,闲时练枪于山间野地,一心只想仗枪行侠。
他寻天外陨铁,不求稀材,求的那是奇遇。
他访灵山谪仙,不图真知,图仙人的逸闻。
对于匠人们的烧炉打铁,寒策丝毫提不起劲来。不论寒武如何斥骂仍无用处。
最后的结果,仅是那痴儿浪子某日不辞而别尔尔。
寒武做“试作”系列的兵器,突破璃月兵器的桎梏,演化兵武,和云氏一起,集天下匠人之计,可谓是领起了一整个时代的工匠之人。
回忆起往日,匠人寒武刚做出那把“试作斩岩”的时候,他去天衡山试剑,手一松,长剑落地,锋芒毕露,横斩天衡三百里。
当时岩王帝君正在喝茶听书,险些被这个动静惊得手抖。
想来最可怜的当是那天衡山,昔日帝君见它不齐整,便削了一刀,今日又被砍了一道。
若它会说话,想必已经向帝君诉苦了吧。可惜它不会,不过……那段时间的岩晶蝶似乎格外多,接连扑到璃月里,像在寻什么人,试图哭诉一样。
然而就是这样的匠人,却在忧心自己的孩子无法继承家业。
在寒策离去的十几年内,他一直在想那个问题。
那个清晨,黑衫男子问他:“父母的期望是好事,可是孩子真的能够按照期望走下去么?”赤红之色贴在眼下,像是炉中淬炼石珀的火花。
一恍神,手下黑岩剑胚的热处理出了点差错,硬度和韧度与往日不尽相同。烈火灼烤黑色的结晶,寒武赶紧用泉水冲刷,熄灭了炉火。日光初升,那剑胚未成形,却已蕴着剑意,柔阳缓缓落下,都无法靠近一般。
匠人愣住,用手去触碰,在掌心被薄如蝉翼的剑刃切一道血痕。
寒武手中的锻造锤“嘭”一下砸地上,地面裂开,他笑:“黑岩竟是有如此作用,我要推翻试作系列,我要重新兵器谱!”
即使双手带血,他也重新握紧锤子,死命地锤炼剑胚。
匠人的血融于黑岩之中。
对于十几年前,那个男子的问话,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由十分罕见的黑岩制成的长剑,锋利无匹,能削金,可断玉。
在云不蔽月的夜晚,能看到剑身中央嵌有一道宽数指的黯红,隐隐的血光晃然,仿佛嘶叫着要撕开大地。
匠人痴迷铸剑,委托好友云氏介绍,意图获得更多的黑岩,亲自前往层岩巨渊选材。
然而矿道内发生意外塌方,众人被困在矿井下长达四日之久。当时,众人完全没入地岩构筑的监牢,寻常开采工具无法突破岩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