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西城总是雾蒙蒙的。
圣诞节的前一周,这座城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尽管雪花只有盐粒般大小,落在掌心里却一样冰冷。
池淑月站在窗台边赏雪,雪不大,却断断续续下了很久,久到花园里覆上薄薄一层,入目是铺天盖地的雪白。
屋里被暖气蒸得暖洋洋的,于是池淑月只穿了件单薄的家居服,乍一站到阳台上,冷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她一手拢紧了衣襟,另一手探到栏杆外,去接落下来的细小雪花。
她正出神,肩头突然一重,整个人被罩进一件厚实温暖的大衣里。紧接着,后背也陷进了温热怀抱里,男人从后拥着她,下巴放在她的肩窝里。
“风大,”陆鹭的声音带着点慵懒与沙哑,说话时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池淑月的侧颈,“进屋里去。”
池淑月微微侧过脸,推开了陆鹭的头,转而与他四目相对,陆鹭近视度数不低,不戴眼镜时总是下意识眯着他狭长的眼,让人疑心他会把那长长的睫毛扎进下眼睑里。
池淑月盯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抬手去撑他的眼皮,陆鹭皱起眉,后仰着就要躲。
他一躲,便露出了整截脖颈,凸起的喉结旁明晃晃印着几个吻痕,让池淑月蓦地想起了谢寂然。
陆鹭似乎不满她的出神,眯起的眼睛里多了两分不耐。
“在想什么?”
池淑月倏尔回神,蹙着柳叶眉盯着他的脖子,迟疑道:“我想起那天见小谢……他脖子上,好像也有这样的痕迹。”
陆鹭一顿,后知后觉摸上自己的侧颈,神情自若道:“是么,那也没什么稀奇的。”
池淑月睨他一眼,心中的疑虑却没打消,谢寂然和池季云年少时几乎形影不离,比同胞的亲兄弟还像亲兄弟。池季云失踪,谢寂然怎么可能还有和人打炮的心思?
她琢磨不透,正欲多说,刚开了头就被陆鹭打断了,这人现在听不得池季云的名字,拜池季云所赐,陆鹭迄今也没能官复原职,冯涛的案子一天破不了,他就得一直停职查办下去。
池淑月失笑,环上他的肩颈,安抚道:“原本也就是为了逼他早点出来,只是没想到,他会和陈家人扯上关系。”
“我这个弟弟,看上去比谁都残忍,”她顿了顿,“其实他很重感情,你看他身边那些人,一个个死心塌地跟了他那么多年,真让他选,他哪个也放不下。”
陆鹭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临近年关时,池季云收到了陈家发来的讣告。
陈浮生走得不算仓促,他的死亡是必然的,池季云没觉得意外,也不打算去海城参加葬礼。
他这段时间总是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寸头也不敢多问,只能频繁给谢寂然打电话,让他抽空就来池宅坐坐。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去,可偏生有人就是不要他好过,池季云盯着手机里那封匿名短信,附在后面的照片让他怒火攻心。
照片很模糊,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阿飙,离开闻憬后池季云派人找了很久,几近将海城翻了个底朝天,有关阿飙的信息却如同石沉大海,让他遍寻无果。
闻憬这个王八蛋。
池季云二十八年的人生里头一次生出了危机感,他悔不当初,不该招惹闻憬这头恶犬,这野狗似的男人尝过肉味便再也不肯轻易松口,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叼着池季云的后颈一道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