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全是谢兰池的人,他们不敢与他说话,甚至会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和谁说了什么,然后去禀报给谢兰池。
这座宫殿,这个皇位,就是个巨大的牢笼,他想念在行宫的日子,山很高,水很清,总是有许多林中的动物在行宫中跑来跑去。
行宫中虽然人也很少,可那些全是他熟悉,从小长大的玩伴。
在这里,他什么也没有,他的兔子也死了。
他没回答她,他不想承认自己如此可怜。
可她却也不再逼他,点点头与他说:“那我等到头发干了,侍卫换班再走。”
他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开心。
外面的公公似乎听到什么动静,在门外问道:“圣上在与人说话吗?”
他们在殿门外探头想要来确认。
面前的她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腕子,将他拉进了内室,快步跑到榻前,拉上龙榻的床幔,拉着他一起钻进了床幔了。
殿门被推了推,没推开。
他望着她,她缩在床幔里警惕的样子和兔子一样可爱,他抿嘴偷偷笑了一下,撩开床幔对外扬声道:“朕要安寝了!你们这群奴才若再吵朕……”
他竟一时语塞,他从来没有威胁过人,他说不出口“砍了你脑袋”这种话。
听起来又蠢又恶。
他也想不出别的话语来。
他放下帘子偷偷看她,他觉得自己丢脸极了,一定被她揶揄。
可她只是笑了一下,忽然手掌撑在他的膝盖上,探身凑近了他的脸。
他的心一下子跳得要飞出喉咙,浑身随着她的靠近而收紧。
她在他耳边小声说:“我用什么擦干头发?”
他愣怔地眨动了一下眼睛,耳朵热透了,他还以为……她要做什么,说什么。
原来只是说这个。
他心慌极了,忙侧开头,在榻上翻找,随便拉起了一条柔软的毯子递给她,“这个吧。”
乔纱接在手里,也不客气地揉着自己湿淋淋的头发,心思没完全在他身上,因为她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她现在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她这样淋雨,又穿衣服,只怕会生病。
“宿主,您又不舒服了吗?”101也注意到她的温度有些升高,“您该喝些热水。”
不,喝了会吐,她太清楚自己的身体了。
“可是您也不能不喝水。”101现在不担心宿主的任何策略,他只担心宿主的身体。
“你要喝点热茶吗?”对面一直在看着她的新帝开口问她,“你的脸色不太好。”
是很不好,没有一丝丝血色,这一会儿功夫连嘴唇也有些发灰了。
她是在不舒服吧?
淋了雨,娇弱的兔子就会生病。
她摇了摇头,张口想说什么,又抿住了嘴,手指忙捂住了嘴,侧过身硬生生没干呕出来,声音却是哑了一些,与他说:“我可以借你的榻,躺一会儿吗?”
她在不舒服。
他能清晰地从她脸上看出来,她是想吐吗?
他往一侧挪了挪,她什么也没再说地躺了下去,就躺在他的腿侧,紧紧闭着双眼。
她的头发还没有擦干,垂在他腿边,将他的衬裤打湿,很凉很凉。
这么凉,怎么会不生病。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她,她不要喝水,他替她擦头发吗?
他伸手拽了拽她手里的毯子,小声问她:“你要我帮你擦头发吗?”
她侧卧在榻上,压着她的心口、肚子,也不睁眼,只是摇摇头说:“我想睡一会儿。”
她看起来,难受极了。
他坐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蹑手蹑脚地拉上被子盖在了她肩上。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他就那么坐着看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侍卫已经换完班,她却在他的腿边睡着了,她的发还是潮的。
他听她的呼吸匀称下来,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她没醒。
他一点点拽出她掌心里的毯子,又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她没干透的发,又轻又柔地替她擦着。
她还在睡着,睡得那么乖巧,卷长的睫毛筛出一片阴影盖在她苍白的脸上。
他看着她,侧身躺了下去,就躺在她的身侧,与她面对面地躺着。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陪他一起睡了。
在行宫时,他的小太监无恙常常睡在他的榻边陪着他,入了宫之后,他的匕首陪他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