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戏阳用拳头拄着嘴角,对着妆镜中的自己发呆。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莫名的,心口痛得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端坐在马背上的他完全没有灵魂,像一具死尸一样浑身都是腐烂的气息——两个时辰之前,他的皇弟微笑着在万众瞩目中坐上了锦绣王朝圣帝的宝座,而他跪在新帝面前接受了镇南王的封号。
回到夙砂,挥之不去那双消蚀神魂般惨痛的眼,她突然的为他也为自己遗憾起来,若两国交好,那该有多好,或者,若他们都是普通人,那该有多好。
过得几年,她已到了婚嫁的年纪,父王问她的时候,她终于按捺不住向父王坦言,非夏静石不嫁,父王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拂袖而去。
谁知数月后,父王竟在朝会上宣布了与锦绣王朝休战的决定,并决意将她嫁给镇南王以表夙砂求和的诚意,得到消息,她喜极而泣。
哪怕在预约的日子他没有如期而至,她也没有在意,可一等,就是四年,她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该不该等,也从来没有问过他何时会来,只是固执的坚守着自己的选择,终于在近乎绝望中充满希望的等到了他的到来。
城墙虽高,她仍清楚的看到他的每一分改变。
舒展的眉,淡然的眼,温润的唇,但清冷飘渺的气质隔绝了身外的一切,他就在那里,却是自成一个世界一般,也许曾有波澜,可也不是为她……
忽然肩上被拍了两下,凤戏阳下意识的抬头,讶道,“父王”,凤岐山微笑着坐到她身边,“想到什么那么入神,竟连孤进来都没有察觉。”
凤戏阳眨了眨眼,眸中恢复平日飞扬的神采,“戏阳在想,大婚当日应当穿哪件礼服,是大红绣金的,还是黑底描红的。”
凤岐山拍了拍她的手背,“大红绣金艳丽,黑底描红庄重,任何一件,但只要穿的人是孤的女儿,就一定是最漂亮的……戏阳真的决定了就是他么?”
凤戏阳笑得好生灿烂,“父王觉得他不好吗?”
凤岐山微叹了口气,“孤从不怀疑戏阳的眼光——只是,今日一见之下,总是觉得你爱上这样的人会很辛苦,这样的男子,要赢得他的青睐已是不易,即使他会喜欢你,但对他来说,比你重要的人或事情仍是……”
凤戏阳笑意不减,自信满满的说道,“父王,他或许会把很多东西看得比戏阳更重,但是戏阳相信,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他绝对不会丢下戏阳不管……难道父王不觉得他一定会爱上戏阳吗?”
凤岐山对她凝视半晌,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戏阳长大了,不再是从前缠着父王要听故事的小丫头了,你母妃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啊。”
侍女唤起一笑告诉她王城派行令前来宣召的时候,一笑尚未完全醒过来,问清是国主凤岐山单独召见,她才慢慢走下阁楼,只看见那站在底下的行令正双手插袖,正颇不耐烦的来回踱步,听到脚步声,立刻转过身来,眼神明显的表达出不满,“付都尉好大的架子。”
一笑微笑着欠了欠身,“行令好大的官威”,行令一愣,僵硬的笑了,“本君方才一时急了,还请付都尉原谅。”说着心中暗自后悔自己的莽撞,面前这个女子的事情近日他听得不少,且不说她仅是锦绣镇南王营下四品武将便获国主亲自召见,光凭摄政皇子对她的重视与宠爱,只要她有心提上两句,也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一笑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知他懊恼,也不想同他计较,略点了点头,“请行令引路吧。”
走到门口,远远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凤随歌的呼喝也随之飘到,“等一下”,一笑连眉毛都没动一根,径自进了马车。
骏马奔至眼前,凤随歌不待马匹停稳已经跳落下来,急步走到车旁,一把挥开车帘,对一笑怒道“我叫你等一下,你没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