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戏被拆穿,首领丝毫没有要放人的意思,倒是城中的鬼族开始更为肆虐,白道灵掐指算了算,现下离那场灭顶之灾越来越近,先前不知为何,那些鬼族好像平静了一阵子,以至于原本十七日以后就会爆发的鬼族到现在为止还没闹出太大动静。
变故往往只需要一个契机,鬼族在黑暗中潜伏数日,终归不甘寂寞,一股脑地冲出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烧了好几座房屋。白雾飘散的凌晨,当闻风而来的百姓聚集在这堆废墟面前时,只剩下几点火星在空中飘扬。
白道灵听见宫外的风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连靴子都是边跑边穿的。当极具冲击力的场面大喇喇地闯入眼帘时,白道灵一阵发蒙,脑中顿时空白。
这片地方的百姓他打过照面,最东边那家被烧地面目全非,听闻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孙子从火场中逃生。
白道灵挪动一步,脚下传来烧焦的木板脆裂的声音,置身于这片废墟之上,耳边充盈着百姓哭喊和悲怆。
“白道长,那鬼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有人问,可白道灵不知该如何答。
倘若把鬼族的来历和即将爆发的事实告诉他们,他们会怎么做?收拾东西立马出逃?哭天抢地枯坐等死?
无论是哪一个都不能解决鬼族的问题,那些由战乱而生的野鬼,终归需要一个宣泄之处。
等不及了。
这场由鬼族引发的灾难必须尽快结束。
白道灵仓皇闭眼,转身踉跄离去,几点未灭的火星从他的发间飘过,又落到微微晃动的袖子上,迅速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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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邪的身形几近枯槁,白道灵见他时都吓了一跳,赶紧又开了几个方子去抓药,陆邪这身子只要少了一味药便立刻泄了气,比掐指一算还准,白道灵仔细瞧了这几日给的方子,发现确实少了一味,也怪自己这几日又是演苦情戏又是为红颜薄命的公主伤神,竟然在陆邪的药方子上犯了糊涂。
好在陆邪那条命还是保得住,陆邪强撑精神,又同白道灵说起祭祀事宜。
“祭祀是唯一的法子,你也看到了,城外百姓民不聊生。”陆邪的声音倒还算清亮,只是面色透着久病不愈的苍白感。
“总会找到办法的,”白道灵底气不足,眼下除了祭祀打开神界之门,再无万无一失的办法。
陆邪无力地扯了下嘴角:“这样拖下去只会死更多的人,你当真要拿城中百姓的命去打赌吗?”
白道灵怔楞着,这话不大入耳,却是事实。
鬼族是超脱六界之物,因死而生,由怨而聚,一旦爆发,城中百姓连五日都熬不过。
陆邪说的不错,他不敢拿城中百姓的命去赌,可他亦不愿用陆邪的命去换。
白道灵几近崩溃,摆在面前的两条路黑洞洞的,让人望而却步。肩上的担子愈发沉重,压得他胸口一窒。
宫外不断有百姓伤亡的消息传来,待白道灵再次出宫,城中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街道上毫无生气,所有人都闭门不出,门窗紧闭,以往热闹红火的饭馆子不开了,招牌都掉了下来,偶尔零星一点纸钱飘过,萧瑟悲凉,这样静的街上,连尽力掩饰的抽泣都清晰可闻。
白道灵眼见一位身披素稿的女子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烧着纸钱,嘴里默念着什么,白道灵听不清,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生怕那位女子回过头瞧见了他。
——分明他之前还说过,这场灾祸不会演变至此。
他满心恐慌踏进了幽族首领的殿内,这是他第二次主动来这儿,心情却大不相同。
首领端坐案前,镇定自若的神态不再,反而眉宇间萦绕着戾气,久而不散。
白道灵拱手,深吸了一口气,道:“首领,祭祀可收鬼族。”
首领搁下手中的笔,抬眼时眼神分明闪了一下,而后波澜不惊地道:“道长尽管去办便是。”
白道灵:“但我有一个请求。”
首领:“但说无妨。”
白道灵:“此次祭祀需要一对新婚之人,方可打开神界之门,请武神下界收服鬼族。”
首领垂首不再看下面的人,沉吟半晌:“新婚之人?”
白道灵硬着头皮道:“是……这对新人需在祭祀大典上完婚,祭祀完成后终生守护皇陵。”
“道长可有人选?”首领不为所动。
白道灵提起一口气,终于说出压在心口的两个名字,“姜灵和陆邪。”
首领手中的笔一滞,纸上迅速晕开一团墨,静了片刻,他道:“那便去办吧。”
首领不再多言,白道灵松下一口气拱手退下,直到走出殿外,被吹来的风一惊他才猛地感觉背后湿冷一片。
他方才在殿内扯了慌,祭祀根本不需要什么新婚之人,祭祀完成后也不需要守护皇陵,他胡编乱造一通只是为了让首领把姜灵放出来,好在祭祀时偷梁换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