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没有退路。”
甚至于.
大秦上下都一知半解。
他身子微微前倾,恭敬的俯下身身子,态度十分的谦卑。
“为人主而大信其子,则奸臣得乘于子以成其私,故李兑传赵王而饿主父。”
扶苏正襟危坐。
他恭敬的朝嵇恒行了一礼,慨然道:“扶苏明白了。”
“荀子为儒家大家,只是因为为天下儒士嫌弃,才有了抛弃天人相关论的做法,但真正论下来,荀子依旧是敬畏天命的,也只是在儒家的天命观上做了引领革新。”
“我只是借其书向你展现一些事。”
“战国末,荀子便首当其冲,道出了天人之分,向灾异论提出了挑战。”
“只不过这种思想,并不为儒家其他学派接受,因而荀子也是遭到了儒家排挤,最终更是三进三出稷下学宫,然无论如何,在一位位先贤的怀疑下,天的权威一步步下降,对人伦道德的约束力更是每况愈下,只是这种风潮,随着天下一统就戛然而止了。”
尤其是思想方向。
他已是完全明白了。
“甚至于也是诸子百家争鸣下最夺目的成果。”
“.”
“荀子之徒并未执着于学术,而是都开始执着于仕途。”
“秦在秦昭襄王时经历了四贵,又在始皇初年,经历了吕不韦专政,原本的法制框架就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这也是为何朝野争议这么大的原因。”
“扶苏受教。”
想到这。
自不敢有任何轻慢。
“人心变了!”
他之所以给扶苏讲这么多,便是因为扶苏为大秦储君,需要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不是想着还可以拖延,还可以在等等。
“甚至于墨子曾不止一次的说过,天就是一位人格化的至上神灵,能用正义的标准,赏罚人间的善恶行为。”
“大秦其实从商鞅变法开始,就已经没有了退路,后退那就意味着崩坏,而秦昭襄王跟始皇早年,就已经出现过了退步,结果显而易见,大秦的很多法令都已失效,名存实亡,若是继续倒退,法之不法,那也注定会国之不国。”
扶苏也是百感交集。
嵇恒浅浅的尝了一口热茶,不紧不慢道:“廷议的事我知晓,不过此事对你并不算坏。”
“只不过这是一场没有硝烟,没有正面厮杀的战斗。”
“即便如此。”
“而这也是我推崇道家的原因,在我看来,老子对当世的最大发明非是《德道经》,而是取消了殷周以来的人格神的天之至上权威。”
嵇恒淡然道:“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老子》云:天法道,道法自然。”
听到备内二字,扶苏脸色微微一变。
“从这些话语中,便可看出墨子对神灵的拥护,甚至于墨家的一切,都是以天的意志,来定所谓的伦理是非的,墨家根本主张的‘兼爱’便来自于‘天意’。”
“大秦从一开始就走的法制。”
“法不讲鬼神。”
“秦因商鞅这一个越时代出现的‘儒法’强大起来,也因最接近法家存在的荀子高徒,最终得以一统天下。”嵇恒张了张嘴,并没有将心中想说的道出。
“所以我过去曾多次给你说过,不要去试探人性,更不要去考验人性。”
他恭敬的行了一礼,缓缓道:“扶苏这一两年并未有任何懈怠,一直没忘揣摩韩非子,不知先生是想考校我哪篇?”
秦的拖延。
大秦从一开始就走的是‘只重人事,而不关心天命’的道路,只不过商鞅在当时只算得上是‘离经叛道’,并未对此形成自己的思想,只是闷头走在了一条超越时代的道路,而大秦也就在这种刚刚萌发的思想下一步步变强。
“而同样是在墨子生活的年代,天下已经有不少人怀疑天人相关,也开始出现重人事而不信鬼神的思想,其中保守派是儒家。”
“夫以妻之近与子之亲而犹不可信,则其余无可信者矣。”
“天下法士太少了!”
闻言。
“因为天被降格了。”
以儒墨道三家为视角,以天人关系为落脚,最终将这次的廷议本质,一五一十的讲开了,尤其是说到这就是法家时,扶苏只感全身战栗,一股凉意从脚底涌上脊椎。
“道家已不再认为天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了,而是认为‘天’之上,还有更为根本的‘道’和‘自然’,‘天’只是作为‘自然’的一个表象。”
‘也因李斯这一‘法儒’而覆灭!’
“韩非子为荀子高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嵇恒并未有太多理会,自顾自的说道:“对于诸子百家,每一家在不同方向,都有可取之处,在对鬼神一说上,我最为欣赏的是道家。”
扶苏心神一凛。
“在《墨子·天志》中更是多次提及。”
“然受限于时势,道家只是对天的存在进行了怀疑,但对天意的消解并不彻底。”
“孔子说‘不语怪力乱神’,又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这其实已表露出孔子对鬼神有所怀疑,只是下意识还是信天命,因而始终还是站在天神高于人的姿态。”
“孔子虽承了这股新思潮,然儒家本就以维护西周传统文化为己任,加之儒生一向积极的奔走于列国之间,学干禄之术,最终不免与时沉浮。”
他没想到嵇恒反考校起自己韩非子了。
就意味着倒退。
“首要的便是驳斥天人感应。”
“备内。”嵇恒稍微正坐。
“荀子在这方面的进步,并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伸展,更没有随之影响天下,等到荀子逝去后,其他儒家学派重新掌握了主导,原本渐渐为天下抛弃的传统祭祀,便再度兴盛了起来。”
思想对天下太重要了,一旦大秦重人事的思想,为其他思想所取代,尤其是天人感应思想取代,那对天下造成的动荡太大了。
“而这同样是父皇跟先生这次要做的。”
他沉声道:“而这或许便已注定大秦只能走法这一条道路。”
“在春秋战国这几百年间,天人关系受到越来越多士人怀疑和否定,沿着这个理路发展下去,离只重人事而不关心天命,其实并不太远了。”
“因为当时天下就是热衷灾异祈禳。”
“而其余三家都有所涉及。”
“……顺天意者,兼相爱,交相利,必得赏。反天意者,别相恶,交相贼,必得罚。”
嵇恒摇摇头。
“只不过商鞅的出现,有点超出时局了。”
“所以儒家是敬畏而不流于迷信。”
“不过这是始皇要做的。”
“你真正需要上心的是另外一句话。”
“夫以妻之近与子之亲而犹不可信,则其余无可信者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