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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旅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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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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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加林怔怔地,明显不会是五百,难道是……他无法想象,扭一场秧歌会值这个数。

“五千啊!”高三星从后槽牙缝里挤出的这个数字印证了他刚才不敢相信的猜测。随后三星又加重语气地重复了一遍,“五千!整整的五千啊!你说咱农民弯腰竖腚累死累活忙活一年能剩几个板板,怎跟人家比嘛!”

高加林只是默默地吸烟,他也被深深震撼了。

“加林,论脑子灵光,我三个高三星抵不上你一个高加林,可你有个最大的缺陷:性子硬脸皮薄,你要真豁出一头干点事,不会比谁差,我心里有这个数。”

高三星的真诚戳中了高加林的痛点,他面色凝重起来。看来还真得重新认识三星,这个曾在学习上一塌糊涂的劣等生,在赚钱养家被看作头等大事的农村家庭来说,他三个高加林抵不上一个高三星。可悲的是高三星说他的灵光无非是指文学艺术方面的,而在以柴米油盐为主基调的农村家庭里,所谓的能力大小都要以能否变现为能解千愁万难的金钱作为衡量标准的。从这个角度对比,自己的吹拉弹唱能写会画和高三星的小毛驴架子车相较,显得那么一文不值。看来优缺点不过是不同环境条件下的衡量结论,就像他身居县城时引以为傲区别于一般人的文艺特长,在主要以谋生糊口的体力劳动者来看,简直就是不务正业的歪门邪道。应承认,目前他的生活处在:长非所用、用非所长的技能性错位状态。

以往对高三星以上示下的优越感在顿悟的刹那里烟消云散了。

“那你今天怎么有闲空去赶集,不收羊毛了?”

“说好了,攒了羊毛的几户把货送到集上,我直接赶过去就是了,多出两毛钱的事,他们实惠我省劲,皆大欢喜。”

“你这买卖越做越精了。”高加林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

说话间不断有人跟三星打招呼,看来是下乡入户收羊毛认识的客户,两人不得不屡屡停下话头子应付着。高三星从石头上站起来,意犹未尽地说:“加林,天不早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有功夫咱两谝谝闲。说句心里话,看你窝在这山沟沟里,我觉的可惜,想想法子,找条门路吧,这往后长天老日头的,拱到啥时算一站啊!”

高三星又坐到车辕上,扭回头冲加林摆摆手:“走了,加林。”

三星拍了一下驴屁股,吆着牲灵重新汇入到烟尘昂昂的人流里。

高加林愣了好久没回过神,除了去土产门市买锅,又多了一桩心事。

高加林这两天一直处于心神不定的恍惚中。前几日赶集路上和高三星的交谈,在心中皱起了难以平息的波澜。话不多,给他的触动很大。

往后家里花钱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女儿才上小学就感觉如此吃力,上了高中甚至大学呢?她人生的每一步都需要金钱铺就,想想就会有莫名的紧张。仅凭种地也就哄饱肚皮。这两年,他记过一本详细的明细账:把收的农作物全折算成钱,刨去各项成本,几乎没多少剩余。平日零花钱基本靠家里的小庭院经济,不外乎那两头老母猪;十几只羊;再就是老母鸡屁股。

越盘算越心慌,每天就这样老婆孩子热炕头地熬日子,光景只会烂包。理想志向可以沉沦,但柴米油盐的日子是躲不过的!为人夫成人父,方知生活并非易事。结婚前从未操心过的油盐酱醋,在当下生活里调理出的是千般苦涩滋味。

仅凭那些山岭薄地改变生活的希望一年比一年渺茫。走出大山寻找出路在与高三星路边偶遇前,还是个明灭相间光影晕晕的模糊念头,但在目睹了高三星毛驴架子车的传奇后,他猛然明白:跳出农业谋出路,这条他认为的阡陌小径其实早已是人车攘攘的阳关大道了。

高三星的发财之路,自己无法复制;王大鼻涕更是望尘莫及,但他们的思路可以借鉴。

不困在于早虑,不穷在于早豫。道理谁都懂,可作为一个无任何资源的农村家庭要蹚出条来钱路子并不易。他想过:当下最切实可行的就是去离家不太远的县城打工,因为自己除了一双手什么都没有。可一但背上铺盖卷就意味着居无定所,就等于把家背在了肩上,就要做好过水上浮萍一样日子的准备,就会像风中飘絮一样身不由己。

一转念又为自己的犹豫怯懦感到自责。“疑行无名,疑事无功”,为什么还未迈步就不由自主地想退缩。是习惯了眼下平静稳定的小农生活;还是留恋懒散酥软的慢节奏乡村气氛;抑或是外面那个充满未知和残酷竞争的世界让自己望而却步?

像当下自顾悠悠若云,怎能保家庭长久温馨如春?于生命涅槃之痛衍生出的神智颤栗晕眩之中;于水到绝处的逆境中,一条隐约的重生之路毛茸茸地模糊在面前。尽管有“千山万壑路不定”的不确切,但毕竟有方向和雏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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